指导专家很诧异地回头,应道:“AufWiedersehen.”过了两秒她又说,“您知道我是德国人?”
“听到您在说‘good’时,‘d’的发音很像‘t’,就想到德语的好是‘gut’,猜测您是德国人。”邬百灵抱歉地笑笑,用德语说,“今天沈先生病重,您应该也知道,他患了那个……”
“Leukämie(白血病)
把饭菜放在送餐车上,摆在画室门口,他们约好午休期间不要蹲守在这里,方便沈宣墨趁没人的时候出来把饭菜拿进去。但下午三点他们去看,送餐车连一厘米挪动的痕迹都没有。
如果是普通人,除去跳窗之外应该也没什么别的危险了;而沈宣墨在此基础上还可能会突发重度癫痫、神志不清、失去行动能力,到时就算他本人想要开门出来也完全没办法。放任一个进行性肌阵挛癫痫患者独自在房间里呆着,就等同于让他在死亡边缘线游走——这是一种需要有人照顾的病。
偏偏——现在邬百灵最讨厌这个词——这时有他必须花费几个小时做的工作出现。
都马岛申办展览馆需要有专家评定书,所以很早他们就邀请了一位专家,来给他们场地规划方面的指导。
柳医生在花园里守着窗户,监视沈宣墨是否有跳窗行为;有伯发烧了,去找医生女朋友治疗了;即是说,邬百灵必须独自去接待,并且假如在此期间沈宣墨发生了意外,他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知晓。
邬百灵用手捂住了自己因焦虑而想要往外吐些什么的嘴,等感知到的自己体内微微的翻滚渐弱后,他吃掉了手心的空气,像服用丹药一样。“吃了这颗绝情丹,人间情爱与我无关”,他心理暗示一般这么想道,脚步缓慢地走到一楼会客厅。
来的指导专家是位白人女性,因为沈宣墨没有亲自出来接待,她眼底有些不快。邬百灵硬着头皮给她讲解沈宅内部构造,她冷冷地听着,回应也仅是“well”、“yeah”、“good”这类语气词。
看起来事情有些难办,因为如果专家没有给出切中要害的指导意见,他们无从改进,一定是拿不到专家评定书的。而显然,他们拖不得。
讲解完后,邬百灵后颈冒汗,他顾不得去擦,指导专家要离开了,给出的意见会以邮件形式发送过来。万一她给的意见模糊不清,或没有将所有需改进之处一次给完,让这份专家评定书拖很久才拿得到,那么展览馆能在沈宣墨在世时开业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她一步一步往外走,高跟鞋击打在地面上,叩、叩,数到第九声“叩”时,邬百灵开口道:“一路平安,AufWiederse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