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看,不管是卖菜的大爷大妈,还是大学教授,都只会得出一种结论。但接着,就会有蛛丝一样微小的线索出现,提示也许事情有不一样的可能性,只是这蛛丝和铁证如山相比,太无力了,没有人会为了这一丝,去推翻整座山。可是如果你常关注新闻的话,就会发现,被蛛丝扳倒的大山,不在少数。这样的事遇得多了,我就渐渐害怕新闻了。你没听错,从事新闻四十多年的我,开始害怕新闻了。从我手里出去的那些个结论,有几个是百分之百,和真理一样对的?有多少大山有蛛丝,甚至所有结论都能生出蛛丝,而我不可能每次都注意到,也抽丝剥茧彻底了的。但我已经下了结论,而这些新闻在很多人心目中,也是有结论,有定性的事件了,他们不会再去花时间精力探究事件背后的故事,因为已经有结论的东西,就不必去研究了,只有像历史一样,最多只会有人保证百分之九十九,而不会有人保证百分之百的东西,才会有一代又一代的人,去翻弄摆弄。”
“所以少说注定、只能这种话。”南圣鸣说,“警惕结论,因为事件可能仍处于过程中。”
邬百灵难以言喻地想去找沈宣墨。他无意识地说了句“谢谢”,但心思已不在与南圣鸣的交谈上,南圣鸣看了出来,主动说自己年纪大了,需要离场了,拜托他替自己对沈宣墨说句生日快乐。
邬百灵穿过人群,朝沈宣墨走去。是的,不必在这时候下结论,他今天才看到沈宣墨从来没有过的一面,人模人样,成熟优雅的一面,也许这个人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就现在已经有很多了,他的病,他和他分开的十年,他每天独自在画室呆的一下午,他宅子里不许任何人去的二楼空间,不知道,邬百灵不知道现在过去要对沈宣墨说什么话,沈宣墨会回他什么话,可能什么话也不会说,邬百灵就突然醒了,转身朝别的地方走去。可是这时他决定尊重自己心里想要靠近沈宣墨的冲动,一步一步踏得很稳,毫不犹豫。
“Sir!”
走到一半,邬百灵却被一位宾客拦住了。原来快到十二点了,聚会快要结束,宾客们再度寻找起了沈宣墨,要开始敬酒了。邬百灵只好又发挥他那模仿来的语言天赋,应酬起来,他晃了一眼现场,不见沈宣墨踪影,估计已经被宾客们围绕起来了。随着敬他酒的宾客渐渐变多,他就想不起要找沈宣墨的事了。
离十二点还有十五分钟,邬百灵喝了太多酒,浑身不舒服,眼前雾蒙蒙的,但今天他戴了眼镜,看到的人的面孔又比往常清晰,这使得他有点想呕吐,在人多的地方实在呆不下去,跑到了花园,平时和小妹玩捉迷藏的矮灌木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