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留幽幽叹了声,往炉子里添块柴,背朝著他:“我那儿子若没走,也就比你大几岁……对了,你该是二十七八岁吧。”
“哪里,我三十二了。”男人看看阿留有些佝偻的背影,目光中掠过一抹深痛,“您放心,天朝和金摩的战争已经结束,再也不会有大规模战乱,当今皇上又圣明决断……”
“其实呢,我并不在乎被哪个皇帝管著。”阿留打断他的话,“至於谁错谁对,谁圣明谁坏蛋,我这把岁数了,也不想听。天朝也好,金摩也罢,只要能让我过上安稳日子就行。”
男人垂下眼帘,望著碗里的棕红色姜汁,怔了片刻,忽然笑了:“大娘,您说的真对真好。”
卸甲村,将军卸甲;阿留,永远留下。
男人呻吟一声,睁开了双眼。当他撑起身,看到床边的阿留时,狭长的眼中透出刀刃般的锐利,端正俊美的面容也显出股阴鸷:“……你是谁?我为什麽在这里?”
“我是卸甲村的织网阿留,在江边救了你。”阿留朝他微笑。
叛逃出来的奴隶,大都害怕被人抓回原籍领赏,所以他的反应,她完全能够明白。
“你肩上的奴隶烙印我看到了。你放心,我不会去报官领赏。我阿留都这把岁数了,还想著积点阴德,不会赚这没良心的钱。”阿留看到旁边的姜汤烧好了,扑扑的冒著白汽,走过去掀开锅盖,用粗陶大碗盛上半碗棕红色的姜汤,端到那男人面前。
“卸甲村……阿留……多谢。”男人端过姜汤,低声道。
这是不是,上天为他指出的一条最终归途?
**********************
“你没地方去吧。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里先住下。”阿留被他这麽一夸,笑得连嘴都合不拢,眼角堆出两排细纹,一张皴皮老脸,被炉火映得彤红,“村里要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儿子战死是误传,他历经周折又回来了。”
“嗯。”男人也笑,“我虽说没什麽谋生手艺……但砍柴什麽的力气活路,都是可以做的。”
他锐利的眼神渐渐消失,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也许是被姜汤热气熏的,眼底泛上一层薄薄雾气。
“你真是好看。”阿留忍不住称赞。
男人有些尴尬,掩饰的端著姜汤喝了两口。
“呵呵,我这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话。”阿留接著往下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跟我家死鬼,在外面贩海货,走南闯北了十几年呢。”
“……只是一场战乱说来就来,赚来的钱全部被官兵抢走,充给国库当军费。我和死鬼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子聪明伶俐,念书的时候哪个先生都夸,女孩子长得跟花儿似的,又对爹娘知冷著热,也都在战乱中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