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心软了。
当日我们便急匆匆离开了凉州。我曾问恰那,需不需要跟墨卡顿知会一声。他在马车里摇了摇头:“只怕我还没出驸马府门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幸好你让她出不了门,否则这会儿早就追来吵闹了。我可以断定,这一路上她必会派人跟踪,我在河州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她耳目。”
我默然。这种貌似优越实则跟被拘禁没两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尽头?
往河州行进的途中,恰那不骑马,只在马车里与我悄声说说话儿。他鲜少在人群里露面,只在吃饭住店时不得已才出现在市井。可即便如此,俊朗轩昂的恰那还是引来许多女子驻足观望,胆大的女子还朝他丢花儿手帕什么的。可恰那却眼观鼻鼻观心,敛颜肃穆,从不朝女
子掀开:“小蓝,是你搞的鬼?”
我吐了吐舌头:“我实在气不过,小小惩罚她一下。比起她动不动打骂人,这点子惩罚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脸红肿几个月,让她出不了门,省得害人。”我愤愤不平地说着,却瞥见恰那疲惫的脸,有些惴惴地伸爪子挠他的袍子,“恰那,你不高兴了?”
他一声不吭地坐下,将我抱进怀。我急忙道歉:“对不起,是我气糊涂了,一时忘了她的身份。我这么做,她会算到你头上,你又有苦头吃了。”
恰那苦笑着摇了摇头,埋头贴在我背上:“怎么会怪你呢?你这么做,我很解气啊。”他撸了撸我的小脑袋,柔和地轻语,“谢谢你,小蓝。”
我又感动又难过。他才十七岁,别的男孩在他这个年龄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对着如花似玉的女孩朝思暮想。他却被迫守着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悍妇,过着轻心寡欲的清道夫日子。心中凄然,伸舌舔了舔他削瘦的脸颊。
他默默地抱着我,过一会儿问道:“你已昏睡了两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哥哥有什么消息。”
我这才想到此行的目的,神色黯淡下来:“娄吉让我告诉你,他已定在今年五月在河州(今甘肃临夏)崇圣寺受比丘戒。他向藏地诸多有名望的僧人发出邀请,请他们前来为他授戒。”
他突然两眼发亮神情振奋,蓦地站起:“太好了,我即刻出发,去参加哥哥的受戒礼。小蓝,你就跟着我一起走吧,一路陪着我。”不等我回答,他又冲到门口对着外面大喊,“贡嘎桑布,旺错,立刻收拾东西,我们出发去河州。”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忙碌收拾的身影:“恰那,不用那么急呀。从凉州到河州只需走十天,现在才四月初,还有一个月时间呢。”
他身体僵了一下,回头看我,墨云般漂亮的眸子里流淌着令人心碎的哀凄:“小蓝,这冰冷的牢笼我一刻都不想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