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难忘的则是下面这句:
开败的玫瑰,比玫瑰更美。
从绽放到颓败才算完整的生命赞歌。自从读过这一句,每当我在花店外看到摆得整整齐齐的鲜切玫瑰,都会忍不住想:你们还是比不上草田男先生的玫瑰呀。实际上,人们购买的鲜切玫瑰,往往会在开败前就垂下脑袋。
研究日本文学的朋友告诉我,古人的辞世句大都是短歌,几乎没有。据说幕末志士们在赴死前,都习惯吟咏一首辞世歌。作为咏叹与抒情的载体,短歌这种类型大概更适合辞世的主题。
不过,我想起明治时期有人留下过辞世的。那就是北村透谷。壮志未酬,二十五岁就抛下妻子z.sha的他,在死前吟咏了这样的句子:
这个国家拥有全世界最短的诗歌类型:[1]与短歌[2],其中有些令人难以忘怀,是我爱诵之句。每到绿意盎然的五月,我总会想起下面这句:
活下去,五月是青,风之色。(惇郎)
我是从报纸专栏的引文里看到它的,作者不详。后来才知道是《朝日新闻》的《天声人语》栏目的著名专栏作家深代惇郎先生所作。明明只读过一次,我却再也无法忘怀。五月的情绪被他表达得淋漓尽致。我眼前依稀浮现了鲤鱼旗[3]在五月青空中翻飞的画面。想来,无论是久病患者,还是抑郁的年轻人,都会因此而想要活下去吧。这种五月的情绪令人共鸣。
我年轻的时候就熟悉。不对,准确说来,不是年轻的时候,而是当我参透自己不再年轻的时候,邂逅了这种诗歌类型。短歌与,这两种短诗类型的文学就像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相当恶劣。明明起源相同,或者该说正因起源相同,才彼此憎恶。
我避开短歌,选择了。原因之一,是这种世界最短、用词少、形式也不自由的诗歌类型,正适合表达断念及压抑的情绪。诗歌里虽然存在“青春短歌”的分类,却没有“青春”的说法。因为完全不适合青春。当我感觉自己的青春结束之时,就选择了这种诗歌类型。换句话说,此时的我,不允许自己再咏叹和抒情了。
折断亦绽放,百合之花。
作者身为“现实世界的败将”的挫败感,以及与之完全相反
话虽如此,我也曾偶然邂逅不受音节限制、无论怎么压抑都会从字句间漫溢而出的清冽抒情。开头提到的那句便是如此。
说到五月,我会想起中村草田男[4]。除了他,不知还有谁的抒情能冲破诗歌的形式,具有如此反的性质。心理治疗师霜山德尔先生偏爱草田男的,想来也不无道理。
比如,那句有名的“万绿”:
万绿之中,我儿齿初生。
传达出一位年轻父亲心中爆发的喜悦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