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咱这棋都下了两盘儿了,小沈什么时候过来?”
“快了吧,应该在路上了。”
老吴家里只有两个女儿,大的早嫁了出去,小的当年跟着部队做医护员,后来不幸牺牲了,这几年跟他们常来常往,几是把他们当半个儿子看,总想趁着自己还没退,为他们把往后的日子铺垫铺垫。
五反运动结束了,沈凉生虽说平安无事,但到底成分在那儿摆着,老吴认为私营不如公干,还是想找战友为他在国营厂子里安排个工作,国家也确实需要这方面的人才。
晚饭桌上老吴把自己的意思说了说,沈凉生也没反对,只说劳您费心。老吴却道咱们谁都别说客气话,我这儿还觉着让你做个会计是大材小用了,可过日子还是稳当点儿好,在厂子里做总比自己开饭馆儿要来得放心。
前秦敬默默地收拾东西——最近他都是这副蔫声不语的态度,沈凉生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没抢先挑明,总觉着自己先挑明了,他怕是会更难受。
“沈……”东西收拾到最后,秦敬终究忍不住,开口时嗓子有些哑,低头闷闷咳嗽了两声。
“你去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没归置的,”沈凉生淡声打断他,见秦敬不动地方,又补了一句,“倒是去啊。”
秦敬闻言还真转身去了厨房,可眼见也没什么再能归置的,便似失了魂一样站在当地,站了一会儿,手突然抖得厉害。
“秦敬,”他听到沈凉生叫他,顿了顿才转过身,见到沈凉生立在厨房门口,还是惯常那副挺拔的姿态,口中的问话也很平淡,“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么?”
因着秦敬在天纬路小学任教,老吴便
“……”
沈凉生属狗,一九一零生人,如今是一九四九年十二月,而他们是一九三六年遇见的,刨去中间互不相见的两年,在一起也终于超过十年了。
“秦敬,”沈凉生并未走近他,只是立在那儿,一字一句地问他,“四十不惑,你觉着我还在乎什么?”
有些话年轻时怎么肉麻怎么说,可到了这岁数儿,终是不会再说了。沈凉生只带着秦敬搬到西小埝那套小公寓里安顿下来,把日子一天天地好好过了下去。五二年国家开展“五反运动”,不少解放前的资本家受到了牵连,沈凉生却因当年受过表彰,这两年也只老老实实地开饭庄,该缴的税一分都没少缴,被头一批定性为“模范守法经营户”,并未吃什么苦头。
秦敬那头因着老吴的安排,被调到河北区一所新成立的小学任副校长——老吴本想让他做校长,但秦敬坚决推辞了,只道自己教了半辈子的书,除了教书也不会干别的,主持不了行政工作,便连这个副校长也只是挂个名,实则还在带班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