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说舍得,沈凉生也很舍得,只想着事不宜迟,趁着公私合营的这股风向,麻利地把事情办了,收效确也同预计的差不离,组织上非但没有为难他,反而提出了表彰。
不过便是主动认捐,却也不是把全副家底都捐了出去——组织上并非要把个人私产全部收归公有,只是茂根大楼这层公寓,因为整座大楼都被和沈凉生一般心思的持有者捐献给了国家,他们自然也是不能留的。
搬家
得厉害,沈凉生还反过来宽慰了他几句。
“也是,”老周拧着眉毛叹了口气,“他们也说共军进了城就想立马投降,巷战是不打的……听说他们内部也有风声,只要投降就没事儿,您说这国民党的人都没事儿,咱总不至于有事儿吧。”
事实上天津解放后的形势也确与沈凉生预料得差不多,政策可算得上宽容,他尚有心思拉着秦敬去拍张合照留个纪念,相片上两人都穿着中山装,同四五年那张合影一样,他搭着他的肩,嘴角含笑,笑得开怀。
秦敬那头虽有些隐隐约约的忐忑,但平静的日子过了几个月,也终慢慢定下了心。再后来全中国都解放了,老吴被调回天津主持教育口的工作,找了一日跟他们俩见了一面。
老吴走时不到五十岁,再回来时头发已经花白,精神头倒非常好,同秦敬笑言自己还年轻,还很有余热可以发挥。
当年他对秦敬跟沈凉生的关系不是没有猜测,如今聊起家常,听说两人谁都没结婚,自然不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却也没有说什么,倒像个见怪不怪的态度,只随口感慨了一句:“不管怎么说,人能活到现在,能看到中国解放就是福气……小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这都多大了,您还叫我小秦……”秦敬讷讷地答了,因着同样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沈凉生也不避讳,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转向老吴说起盘算了多日的正事儿。上个月政务院通过了《公私合营工业企业暂行条例》,沈凉生那点买卖虽够不上被合营的标准,但手里到底还有一批房子地产,他是想问问老吴的意见,打算不等组织谈话,自己先一步捐给国家,也算主动表个态。
这事儿沈凉生从没跟秦敬商量过,现下跟老吴说了,秦敬从旁听着,一时有点呆愣。
“小沈,”老吴早年叫沈凉生“沈先生”,如今却也换了称呼,全是一副长辈口吻,“我认为你这个决定做得对,”顿了顿,因着没有外人,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是个聪明人,咱们国家的政策也是开明的,你尽管放心,再者我把话撂在这儿,无论你们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我说,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们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