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是想去找秦敬,又不知要打哪儿找起。方才不能叫人划着船跟自己瞎转悠,现下倒是想清楚了——先去他住的地方看看,没有就去学校,再没有就从地势高、聚了人避难的地方开始找,一处一处找过去,总归得把那个人找出来。
沈凉生现下划的这船原本也是条公园里的游船,船
的电线杆子上头都攀满了人。
秦敬当日在家歇暑假,人正赖在床上看书,便听到外头有股从未听过的响动,还没回过味来,已见水涌进了家门,转瞬就齐平了床沿儿。他租的房子正在海河边,又是片洼地,可算是受灾最严重的地界儿,亏得这是白天人醒着,要是赶到夜里,恐怕还做着梦呢就得被水冲跑了。
好在房子是砖瓦盖起来的,不是农村那种泥坯房,被水这么狠命冲着也没塌。秦敬不会游泳,只瞎乎乎地摸着了桌子,又好像扒住了门框,鼻子眼睛里都是水,昏头昏脑地挣扎着上了房,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上去的,仓促下自然什么都顾不得带,没真被水卷走了已是万幸。
沈凉生傍晚到了北平,出了车站便得知正在这日下午,津城已被大水整个淹了个透。家里公司的电话都打不通,那头的具体情况一时也不清楚,只知道陆上交通全面中断,这当口还要想进津,除了坐船就只有游着去了。
沈凉生连夜去找朋友联络船,友人以为他是担心沈家的房地和工厂,一头帮他联系着,一头劝了他一句:“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该泡的早都泡了,我可听说现在天津城里乱得很,踩死淹死了不少人。人命总比钱金贵,你不如再避个几天,踏下心在这边儿等消息。”
沈凉生摇摇头,并没答话,只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脸色有些发白,大夏天的,手指尖却一直冰凉。
天津遭灾北平不会不管,但到底不能算港口城市,可调过去的船实在有限,连各个公园的游船都被搜罗一空,只看能调去多少是多少。
第二日中午沈凉生跟着先批援助的船队进了津,眼见城里的状况竟比他想的还要差,水浅的地方也有半人多高,深的地方足可没顶。
因着朋友的面子,沈凉生被一直好好地送回了剑桥道。想是怕有人哄抢船只,光送他就用了俩人,最后留了条船下来,还叮嘱了句沈老板小心出行。
剑桥道此时已成了剑桥河,不过因离水头远,沈宅地基打得又高,除了地下室泡得厉害,一楼进的水倒不太多。下人已找东西把门堵了,又把一楼的水扫了出去,景况还不算狼狈。沈凉生进家半句话没有,直接上了二楼,从卧室抽屉里拿了把以前弄来防身的手枪,随手别在腰里,然后又蹬蹬蹬下了楼,一阵风似地来了又走,去哪儿也没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