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她不喜欢这样心虚声音,仿佛是迟钝思维发出杂音。她说:“子涵,姥姥包饺子,你最喜欢姥姥饺子。”
“想吃比萨!”从妈妈刚才讲电话内容里,他已经猜出二。
“姥姥特意给们包,她个人忙个下午,很累。”不自觉地,她开始重复淑英话,甚至语气也变得像淑英,“们不能让她白忙活,不然她就会,会很伤心。下次带你去吃比萨。”
“你总说下次!”子涵声音已经带哭腔,“说好要吃菠萝比萨!”
她决定不再跟孩子讨论,沉默着转动方向盘,掉头,朝淑英家方向驶去。子涵开始哭,两脚用力蹬着司机椅背,表达他愤怒。李义男说过,等孩子大,要换辆空间更大车,这样他就不用被儿子伸着腿踹来踹去。她喝道:“
着练。”
考过十级后——这是淑英给她定目标,何雯整整十年没碰过钢琴。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复,报复至少要让对方感觉得到,可是淑英完全不在乎,逢人便说女儿考过钢琴十级,这是淑英胜利,单亲妈妈教育孩子胜利。钢琴十级证书被镶进玻璃框,高高地摆在钢琴上,何雯觉得那就像块墓碑,底下埋着她童年。
有次,那时候她大概十五六岁,青春期,刚刚对时间流逝有概念,开始思考些有关过去和未来问题,她对淑英说:“妈,不喜欢弹钢琴,从来没喜欢过,为什非要练琴?”
“你喜欢有什用?”淑英头也不抬地继续切土豆丝,菜刀密密地斫在案上,“你不喜欢也没什用,你以为你是皇太后?”
现在,轮到她。子涵跟妈妈不同,他是少见能在琴凳上坐得住男孩,四岁开始,进步飞快,六岁就拿过幼儿钢琴比赛大奖,启蒙老师夸他很有天分,“得练下去,别耽误”,老师对李义男夫妻这说。现在,这担子落在何雯个人肩上。
她深吸口气,告诫自己不能乱发脾气,教育不包括发脾气。她平心静气地说:“你现在不跟走,晚上就没有比萨吃。”
她比出根手指,这是计秒意思,三秒之内,李子涵必须做出决定,是动画片?还是比萨?还有种可能,那就是惹怒妈妈,两样都得不到。他迅速地判断情势,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抓起他大黄蜂。久别重逢,他刻也不想放下这件玩具。
“想吃那个带菠萝比萨。”坐在儿童座椅里,子涵大声说,大黄蜂贴在他胸口上。
“好,也想吃。”
车开出去没多久,她接到淑英电话。挂断之后,她再次从后视镜里看见儿子脸,皱着眉,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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