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
今天是礼拜二
的乳房掩没在黑色胸毛中。我以激烈的、重复的手语回应发自内心的咆哮。当特洛伊城被攻破时,当牧童英狄米恩22被月神亲吻时,当帕萨士23砍下长满发蛇的密图莎24的头颅时,当少年海亚仙斯25像断茎的花朵垂下美丽的容貌时,当血腥和欲望的行程在一阵战栗中结束时,逐渐退缩到没有知觉的混沌中,退缩到奥迪西斯26的漫长放逐中,等待下一个频繁而不可预知的考验……
我尽量避开骚动,并且期待和平和风平浪静的航行,但是一旦出现状况时,侮辱和屠杀是难免的。赛莲在海上唱着诱人的歌,萨嬉挥舞着魔杖,独眼巨人波里非摩斯27驻守海岛上,半人半牛的马诺德28匿居迷宫中。
即使上课时我也不能摆脱复苏的窘态。我必须把这唯一的经验记录下来。午后的自修课,安娜在桌子上玩扑克牌。我在桌子上摊开化学课本,准备复习下一堂的化学,但是眼睛却离不开安娜。“国王的婚礼”在她纯熟的发洗手法下一次又一次地进行,这是替爱情预报吉凶的扑克游戏,经过重重关卡后,当最后两张朱蒂丝皇后红心。和大卫王红心K结合时,这种结果显示心目中的情人对自己的爱恋。安娜玩了五六趟后,似乎对结果不尽满意,神情显得有点不耐烦,于是换了另一种意义相同的游戏“蒙地卡罗”,过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始玩起另一种爱情游戏“女王谒见”,只玩了一趟就赌气地丢下扑克牌,从书包里拿出一把梳子用力地梳理头发。
就是这个梳理头发的动作惊醒了它。我把视线移向窗外。热带的炎热燃烧着热带柳,树巅沐浴在西移的阳光中,海风狂烈地吹击树身。呐喊是我熟悉的,右倾也是我的习惯。我用它的情绪诠释眼前的景物。紧密地植成一列的热带柳激烈地摇晃、颤抖,它们用枝丫拥抱和爱抚对方,它们用叶子簌簌簌地鸣欢,它们用根部隐秘地交配……
我没有听到下一堂课的钟声,但是当我环视教室时,同学已经离开教室走向实验室,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抽屉中的梳子掠入我眼底里。我走向安娜的座椅,把梳子抓在手里,细长的头发从手掌和指缝中垂落。当我蹲在甬道上用另一只手开始我的原始“手语”时,不算尖锐的梳齿使我的掌心发出阵阵绞痛。死气沉沉的黑板、桌椅、天花板……
我用鞋底擦抹地板,把梳子放回原位,拿起化学课本冲出教室。缓慢而苦闷的溯泅是在实验室里。
我进入了少年时期冗长和黑暗的自我放逐。
10
数学作业簿里夹着一张纸条。
雷恩:你的篮球打得怎么样?星期五下午四点篮球场上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