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融化她,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消融了自任务开始以来一直冰冻的那部分自己,甚或更久之前的自己:自从她意识到失去了家人,而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她与那个在北极的男人相隔如此遥远的距离,却还能维持这样似有似无的联络,这让她觉得,哪怕是稍纵即逝的东西,于悲伤而言也自有其分量。即使是只言片语,也自有其意义。除了大气干扰和白噪声外,接收器什么都没捕捉到。最终,她把设备全部关闭,最后一次飘回“微型地球”。
大家一起吃了一顿安静的晚餐。没人有心情说话。苏利很早就睡了,哈珀和底比斯则回到国际空间站处理着陆模拟事宜。泰尔和伊万诺夫最后一次一起打游戏。她关闭阅读灯,清醒地躺了许久,思考着。隔帘外,她听到伙伴们正在准备就寝:盥洗室的门开开合合,隔帘被轻轻地拉上,床褥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底比斯清了清嗓子,泰尔咳嗽了,伊万诺夫静静地啜泣着,哈珀则在书写日志。很容易辨别哪种声音属于哪个人,他们又分别在离心舱的哪个位置—但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提醒着自己。
那天晚上,她梦到自己飘浮在地球上空,没有穿太空服,也没有穿戴推进装置,只穿着那身藏蓝色的连身衣,衣袖绑在腰间,灰色T恤掖在衣服里。她转头望向国际空间站,看到穹顶那里簇拥着一张张脸,正望着她,向她挥手告别。她看到了黛维,她微笑着,棕色的手掌平贴在玻璃上。她看到露西坐在杰克的肩头。她看到了母亲,琼。大家都替她开心,所有人都祝福她。苏利转身,朝地球俯冲下去,在真空中加速,双手举过头顶,双脚绷直,准备像跳水运动员破开水面一般穿越大气层。她的身体变得温暖,继而滚烫,突然之间,她意识到自己燃烧起来,像一颗彗星划过天空那般刺破大气层。在砸向地面前,她惊醒过来,口干舌燥,脖颈酸痛。她看了看闹钟。时候到了。
0027
“以太号”的五位宇航员聚集在仅剩的“联盟号”返回舱入口处。他们互相拥抱,在舱门处停留的时间,比平常所需的更长。最后,泰尔宣布,若要赶上返回窗口,最好现在就开始脱离程序。他进入舱内,将自己绑紧。哈珀最后一次与底比斯和伊万诺夫握手,分别在他们耳边低语了几句。苏利犹豫着。她又拥抱了一下伊万诺夫,这是五分钟内第三个拥抱了,伊万诺夫则亲了亲她的脸颊。他们之间飘浮着一小滴一小滴的水—是眼泪,她不确定到底是谁的。她转向底比斯。
“你确定吗?”当他再次拥抱她时,她在他耳边低声问。
“当然。”他低声回答,然后轻轻地将她推进返回舱。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