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孩子提起她的父亲,是谎称他已经死了,说他是一个战俘、一个旅行推销员,还是实话实说,告诉她—该怎么说呢—说他不要她妈妈?说他不爱她们?多年以来,他一直给她们寄东西,但从没写过一张卡片,不过是偶尔为他的基因花点钱而已。他不好说这些举动都经过深思熟虑,但总好过什么也没有。时不时地,他会给琼寄张支票。他知道她兑现了,但只收到过一次回信:一个普通白色信封里塞了一张照片。那时他已经从波多黎各的天文台搬去了夏威夷,她寄到了之前的旧地址,于是这封信又耽搁了数月才最终辗转到他手里。小丫头看起来像她的母亲,这或许是件好事。第二年,他的礼物仍是寄往加利福尼亚州南部的那个地址,但被退回了,上面标着“查无此处”。自此,他再没有听说过她们的消息。失去她们几乎是一种解脱,每年寄礼物只会提醒他自己的不称职。他不过是不写回信地址的寄件人,是数额不大的支票簿罢了。研究事业刚起步时的那股激情和对前景的期待,已经退缩成孤独的执迷。关于这一点,他多年前就已明白,不需更多证据。
0027
一对北极燕鸥开始在离营地不远的地上筑巢。显然,它们以为整片湖都属于自己,所以当奥古斯丁冒险靠近巢穴,想要仔细瞅一瞅时,迎接他的是鸟儿的猛扑和尖叫。它们像灰白相间的小导弹一样扎下来,从满身羽毛中伸出红色的爪子和尖喙。艾莉丝似乎不会激起它们的猛攻,但奥吉几乎无法靠近它们,一接近就会受到攻击。他的头顶不止一次被鸟儿猛烈地啄击。后来,他在营地附近找到一块胶合板给自己打掩护。与明显更为庞大、更为坚实的生物产生多次摩擦后,燕鸥放弃了进攻,由着他看。它们竟然这么轻易就投降了,他颇感意外,但心里推测,像它们这样一生都在南极和北极之间反复迁徙的鸟类,每年要飞行四万四千多英里的路程,大概算不上是富有创造性的生物。筑巢工程进展顺利。它们在漫长的旅途中见过怎样的风景?在每年都进行的同样荒谬无趣的旅行中,它们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奥古斯丁观察着燕鸥为迎接雏鸟的到来而做准备,为它们敢于在世界尽头哺育新生命而赞叹。一只燕鸥转过头来,用一只眼睛盯着奥古斯丁。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吗?奥古斯丁问它。但那燕鸥只是抖抖羽毛便跳着离开了。
一天早晨,太阳升起后便没再落下。一连好几天,太阳都在傍晚时分落到山脊处,却不再沉入地平线,且很快便悬在高处,彻夜通明。极昼开始的那几天,奥吉和艾莉丝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他早就记不清日子了,但他清楚,要是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