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座空空荡荡的房子里,和父亲一起去森林里打猎,和父亲一起开卡车,日子过得永远提心吊胆。在上大学之前,他去精神病院探访母亲。她用药过度,眼睛半闭,咕哝着说要做晚饭,双手放在大腿上颤抖着。十年后,他站在父亲的坟墓前,朝新铺的草皮吐唾沫,狂踢墓碑,直到大脚趾折断。奥古斯丁远远地看着这些场景中的自己。从他伤害过的女人眼中,从他欺骗过的同事眼中,从自己忽视、小瞧过的服务生、侍应生、助理以及实验室技术员的眼中,他一遍又一遍地看到自己的脸庞,总是过于忙碌,也过于雄心勃勃,以至于除了自己以外,看不到任何人。他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自己造成的破坏、伤害、难过以及愤怒。他拖着一副病躯,终于在内心深处承认,他感到羞耻。
梦境中的温暖、美丽和光景无比诱人,但当他试图抓住它们时,它们却悄然溜远。还有其他更为苦痛的回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是一些度分如年,甚至度秒如年的记忆片段:他用猎刀切入活鹿紧绷的皮肤时的感觉,滚烫的鹿血及其带有金属味的恶臭;曾被他视为身体不适的内疚和后悔等情绪,在肠胃或肺部深处剧烈搅动的感觉;父亲的拳头打在墙上、打在他身上、打在他母亲身上的声音。在去精神病院前,他的母亲是这样的: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缩在拼缝而成的婚被下面,突然又像凤凰涅槃般活力满满,冲进起居室,眼里似在喷火,准备干个没完,动个不停。直到耗尽一切—气力、金钱、时间—她才会停下来,重新瘫睡进毯子里,一直卧床,直到她自己能够重新起身,或是被丈夫拽起来考验毅力。疾病让奥吉深陷在这些时刻里无法自拔,他被围困在记忆的高墙中,想忘却忘不掉。
0027
过了一段时间—他也不确定到底多久—高烧退了。噩梦终于离他而去,他意识到自己醒了。他身体虚弱,但头脑清醒,肚子很饿。奥古斯丁坐起身,揉了揉眼角,赶走睡意,然后环顾控制室。房间原封不动。他转过头来,看见她以后,舒了一口气。艾莉丝正坐在窗沿上,望着窗外被暮色笼罩的冻原。听到他爬起身,踢开层叠睡袋的声音后,她转过头看他。他意识到自己从未见她笑过。她下排的一颗牙齿没了,可以看到粉红色的牙龈褶子透过缝隙显露出来。她的左颊上有一个酒窝,小小的鼻梁通红通红的。
“你看起来糟糕透了,”她说,“你醒了我很高兴。”
听到她的声音还是很稀奇。那音调的深沉和生涩再次令他讶异。听到她的声音后,他放心了。她像一只警觉的动物一样围绕着睡袋卧铺,抑制着激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