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看起来很硕大很华丽,花朵丰盈繁盛,白色、粉色的雏菊相间,花瓣如羽翼般伸展、扑闪。丹尼尔用第二种方法编了一个手环,玛丽却对这种残忍又丰盛的铺张浪费大呼小叫,所以丹尼尔重新给她编了一个长绿色花环,很零散很疏离地在绿茎上插一两朵小型的雏菊。他编得有点慢,撕开茎柄,缠成一线,有的撕坏了或缠断了,就要扔掉重新再做。玛丽跑上跑下,又摘来更多花朵。比尔说玛丽就快要剥光了草坪上的鲜花,让整个草坪看起来既传统又体面。
“新的花明天早上会再开的,”玛丽说,“永远都会有花,你摘的花越多,明早开的花也越多。”
玛丽的蓝色裙子在外公眼中,其实就是一块在风中不断鼓胀、飘飞不定的三角形纯棉布,被鞋带捆绑、固定在她身上。她脸上长了一些雀斑,是新长出来的,极为可爱。她弯腰采摘,又突然直起身来。比尔对丹尼尔说:“玛丽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她和她长得很像、很像。”
“对,她们颈脖转动的方式和她们的腕部。”
和玛丽相像的女人是她的母亲斯蒂芬妮。死去的那个女人令人惊惧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与他们同在。两个男人,一个年轻的,一个年老的,揣度着彼此对同一个从他们生命中永远缺席的女人的不同感受。玛丽高高跃起,在空中摆荡着双脚,像在舞蹈,他们为玛丽拍手鼓掌。比尔喃喃自语:“当你起舞时,我希望你/搅动起海中碧波,就这样一直翻搅不停/不需要别的舞步,翻搅着便好,翻搅着……”[5]
丹尼尔问:“你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比尔说,“是我以前不怎么喜欢的一个剧作,我直到此刻才悟出它的重点。”
玛丽的舞蹈把含有斯蒂芬妮的过往一幕幕拉回两人眼前,她的脚落地时重重拍击着草地。她说:“有一辆车开过来了。”
丹尼尔起先以为是阿加莎·蒙德载着女儿莎斯基亚又回来了,但并不是她俩。温妮弗雷德将两人迎下车来——竟然是弗雷德丽卡,这完全出人意料;还有一个金发男子,完全没人认识。弗雷德丽卡一下车就看到了玛丽,玛丽正因刚才的狂舞而气喘吁吁,弗雷德丽卡先看了玛丽,又看向丹尼尔,眼神示意说:“我看到了一个活着的魂灵,我相信你们也看到了。”弗雷德丽卡和丹尼尔的脸不约而同地扭曲起来,再怎么克制也没有用,那扭曲渗透进他们的肤肉里。
丹尼尔眼中的弗雷德丽卡因性爱而辉耀着,像是热爱晒太阳的人浑身涂满了黄油。她的尖脸颊出现了旧日的线条,那是尖锐敏感,也是阳光在她脸颊上驻留的光彩,但这却让他意识到自己原来更倾向于接受最近那个更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