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渐行渐窄,直窄到一艘舢板长度,已不见天日。亚妮妮停桨让舢板滑行了一段,滑到一艘较小的舢板前。
“带你去找一个华人,”亚妮妮从江中抽出更沉更曲的大黑桨,放在舢板上。桨身鳍鳞斑驳,雕琢成一尾精瘦的大黑鱼。鱼肚填满花草昆虫和小鱼,其中竟有一株猪笼草。亚妮妮站在舢板上,伸手搭上一根树枝。“看有没有你妹妹的消息……”
雉也抽出大黑桨。也是一尾大黑鱼,相貌凶丑,骨骸淋漓,壑内蟹虾狰狞,很像被锺馗啖出原形的小鬼。“这里有华人……”
“是啊,咦,也许你还认识他呢,”亚妮妮踏上无人小舢板,一个纵跃上了岸,“这人从前是锣市华语老师,退休后隐居到这儿已有五六年了。刚开始那两年他还在这里小学教过华语呢……”
“你怎么认识他?”雉也学亚妮妮跃上岸。
“和我们偶有来往的……隔四五天,就到我们长屋来买农作物、猎物……有一次,还买了一只狗和小猴子……”
巨树五六人围,烧垦出来的小径,突然掉下的野果,不知何故从千崖万丈坠下般翻滚的小爬虫兽,阴冷的怪鸟。亚妮妮半跑半跃,雉还没有看清楚形势,视觉突然开朗,一座小山丘,一片矮木丛,几棵小树,苦瓜状枯云,慈眉红脸老日,衔枝筑囍扶卵的忙鸟,有闲才轻弹的蚱蜢。一座深湖,一间木屋,一排矮篱,一个老人攥斧劈柴,劈得遍地一片荒。颇有车炮毁,士象殁,只剩一衰马数残兵护帅的气象。雉和亚妮妮像两个小卒慢慢接近老人。一只狗,一个小马步跨过来护主。
“罗伯伯……”亚妮妮跃过矮篱扑向那只狗。狗伸出舌头舔亚妮妮耳垂。雉站在矮篱外看狗,只看了两眼,视线就逗留在继续劈柴的老人身上。老人只着背心短裤,高大,背鼓如牛,胸曲如根荄,肩阔臀方,颇似一块棺盖。上肢如鸭翅膀,下肢如斗鸡腿。头发黑中掺白如鬣狗皮毛。苦瓜状皱纹,慈眉红脸,牙舌微露,颇似润指拈册的老僧侣。斧头轻轻弹起,闲闲落下,如隐士挥毫作文,干柴分段落句,燃之铿锵。雉观察老人劈柴,蓦然想起亚妮妮亲人用番刀剖榴梿开椰子的轻松犀利。他自己尝试剖过一粒榴梿,只觉得在剁一块蛮石。有半分钟时间,亚妮妮戏狗,老人劈柴,雉静观,隔着一道铁篱笆。铁篱笆攀瓜豆,有时稀疏,有时茂密,柱与柱之间只容二牛,翻丘分莽,忽方忽圆,圈住湖潭和木屋。高度清楚显示,志在防兽。木屋容量约一座篮球场,建材细琐,仿佛小人筑成。盐木片砌成的屋顶,腿粗的去皮树干围成的墙壁,竹窗户,石门槛,屋檐下垂着竹篓畚箕熏肉鱼干,墙角站着耙锄铲桶,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