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比我先下楼梯。因为今天我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办,而我拥有的时间也很短:父母下楼之后不久,我的七个弟弟妹妹也都要起床了。
他们此刻正睡在走廊对面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两个大房间,一般我们就叫“女孩房”和“男孩房”。前者住着我的妹妹们,玛丽十五岁,朱迪十四岁,凯瑟琳十二岁,伯纳黛特三岁;另一间房里的丹尼尔九岁,哈维七岁,大卫五岁。他们的世界有大不相同的光景,很是其乐融融,常传出掩不住的嗤笑声,随兴演起的哑剧,以及压低了声音的枕头大战,他们入睡时,被窝里会有经常易手的漫画书和他们偷带去的饼干的碎屑。而“我们”这一侧就不一样了。两间房,只有一扇门,正如之前说的,父母出入都要经过我的房间。这样的结构的确是不尽如人意,父亲曾提出过要从门廊往他们房间开一扇门,然后将连通我们房间的这扇不合格的歪门彻底废置。但父亲大概也曾计划要将各房间的房梁和拱肋封掩起来,这后一件事同样也没有动静。冬天最冷的早晨,你抬头就能注意到银色的钉帽结起了霜,还能在寒冷到清澈的空气里看见自己的呼吸。
睡在走廊这一侧,让我自觉特别成熟,全然不属于弟弟妹妹那个隐约满是欢声笑语的世界。这大概跟我比第二年长的同辈还大三岁有些关系,当然将我跟他们分隔开的还有其他种种原因。我们都曾有一段时光睡在父母房间的婴儿床里,因为我最大,是最早搬出来的,所以就住到了旁边的这一间。他们将我放得如此之近,或许是因为我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没有照顾婴孩、幼童的经验,所以更紧张些,担心得也更久。所以,自打我记事起,就已经独自躺在这张床里了。我之后是三个妹妹,与我最近的弟弟,丹尼尔,跟我差了九岁,已经算是难以逾越的鸿沟了。那时,父母似乎觉得没必要让丹尼尔跟我睡,或是让我们兄弟一起搬到对面去,可能是他们听惯了墙壁另一侧我的呼吸声,或者他们知道我知道很多事情,也了解他们的习惯,无奈只得信任我,把我看做他们的同辈,抑或更亲密些,当做他们的朋友?半夜醒来听到父母在隔壁做爱是件诡异而寂寞的事情,你甚至数得清来回的次数。然后你又会想到,他们其实知道你知道,但他们真的不清楚你知道多少。另外,你在揣测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知道的,同样他们也在琢磨你是从何时起开始懂得了这些事情。过去四五年,我躺在那里,任情欲如海潮般冲刷我,除了那段肿胀的肌体,我还有其他的困扰,比方说同情父母必然会有的尴尬,也为我们家中那体无完肤的“个人隐私”而觉得可悲。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