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未来。我可以无限期地待在纽约,经营“利平之子”,想做多久就做多久,或者,能做多久就做多久。我的收入还不错,我的公寓也很舒适。我报刊文章的产出数量和影响力也相当令人满意。我周围都是有趣且成熟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想去欧洲旅行,我就能动身;我在伦敦有一套小公寓。那么你还在抱怨什么呢?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真心期待过自己的生活会是这样吧。那些年少时的梦想和雄心呢?那些打算要写的引人入胜的巨著呢?
我相信,我们这一代人受到了战争的诅咒,那场“大冒险”(对我们这些没有缺胳膊断腿还侥幸存活下来的人而言)硬生生中断了我们的人生——我们的鼎盛时代。它持续了那么久,将我们的生活不可逆转地一分为二——“战前”和“战后”。每当我想起一九三九的自己,又想起一九四六年我变成了什么样子时,我不禁为自己可怕又悲惨的遭遇感到心碎……我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下去呢?也许,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成就还不算太差,毕竟,我的《洛根人生秀》一直进行着——我也还有时间去写《八重奏》。
(6月)
莱昂内尔死了。好了,我把这句话写下来了。愚蠢又毫无意义的意外。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事情是这么发生的。
一天早上,大概六点钟,梦迪给我打电话,泣不成声地在话筒那头尖叫:里奥病了,他醒不来,他动不了。我让她打电话叫医生,然后赶紧坐上出租车,朝市中心赶去。我到的时候,医生已经在那里了,他告诉我,莱昂内尔死了。他是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溺死的[44]。
原来,梦迪和他吵了一架,就出门去布鲁克林某处的俱乐部看乐队表演。在她离开之前,莱昂内尔就在嗑药和喝酒,厨房里已经有一个空的杜松子酒瓶和好几个空的啤酒罐了。他醉得不省人事,在地板的床垫上昏睡过去,他的脑子被卡在奇怪的角度——他陷入了酒精和安非他明作用下的昏迷状态。他的身体开始反抗,他吐了,他仍在昏迷,脑袋又被牢牢卡住——他被溺死了。他的肺里全是从胃里吐出的液体,他是被活活溺死的。可怜的傻孩子。可怜又可悲的莱昂内尔。
我给洛蒂打电话。她尖叫起来。她用紧张而刺耳的声音说——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她说的这句话——她说:“你这畜生。都是你的错。”
葬礼上有四十来个人,我几乎都不认识,看到属于莱昂内尔的这个小世界聚集在一起,我很感动。洛蒂送来花圈。我自然只能去找梦迪,我们抱头痛哭了一场。她说那天是她的生日——她十九岁了——那正是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