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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洗碗池前的窗户,往窗外看。海面比昨天稍微高了些。整个上午都在下雨。一下雨,十字架也会被水浸湿。我把白天从市场买来的两条石斑鱼放到菜板上。握刀的手上用了力气,鱼骨、筋、肉粉碎的感觉弥漫全身。虎口里的颤抖划出模糊的圆圈,扩散到我身体最远的部位。每次碰触这种半鲜活的食材,心情总是不快。说是禁忌,可是长期以来总在违反的禁忌如今被粉碎,死去的生物再次被杀死,这是一种无聊的喜悦和憎恶。
取下鱼鳞和内脏后,我把石斑鱼铺在提桶里,加入大葱、生姜、清酒,煮到沸腾。煮熟的鱼肉剔下来放在旁边,继续煮鱼骨和鱼头。首先要做出高汤,用来做海带汤。骨汤,小时候我也是喝着用骨头熬制的汤长大的,不乏用乌鱼或泥鳅这种整条生物煮的汤。妈妈是江陵人,我们家过生日的时候放入海带汤的不是牛肉,而是石斑鱼。独立之后我曾一度忘了石斑鱼,现在却也这样做。尤其是我的生日和孩子的生日都要这样做。
提桶里的气泡气势汹汹地冒出来,各种食材相互撞击翻滚。葱段之间可见嘴巴半张的石斑鱼头。半透明的眼珠已经熟成白色。我用勺子撇去杂质和泡沫,心里想着孩子。本来他可以成为其他物种,却生为我的孩子。梓伊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来到这里。当他还是小婴儿的时候,连辅食也不会吃,甚至不会用吸管,所有的事情都要教他。现在看到他在餐桌上用筷子夹食物,骨头也变得越来越粗,我难免会吃惊。
我把燃气灶的火调小,等待高汤入味。至少需要几十分钟的时间,于是我挽起袖子,开始清洗堆放在洗碗池里的餐具。先在刀和木菜板上涂上洗洁剂,再用食醋清洗一次,然后又擦洗了不锈钢碗、过滤网、盘子、勺子。勺子是直接入口的,所以更要用心冲洗干净。每次擦勺子的时候,我都感觉在用手碰触孩子的嘴巴。或许是因为孩子小时候我在手指上缠纱布帮他刷牙的记忆。
分娩后,我在母乳方面吃尽了苦头。现在想起那时候,满满都是为了催乳而吃饭,再吃饭,吃饭的记忆。我戴着产妇腹带,露出两边乳房,泪流满面;妈妈来看我,熬了整整一个月的海带汤;整个家里都是石斑鱼的腥味,当时我的乳汁似乎也带着那种味道。沿着乳头流出的白色液体就像鱼骨汤。
曾几何时,我感觉自己是个散发着腥味,热乎乎、滑溜溜的肉块。我感觉自己变成了被涂掉名字,只表明多少克的营养供给包。很多人都是这样对我。哪怕是以鼓励或者尊重的形式。电影或电视剧中的产妇从不会说出来,我的哺乳真的很累。因为涨奶和乳腺炎,乳头疼得像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