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种协议。
有次在阿尔维卡游泳池的蒸汽浴场,一个老头在只剩他们两人独处时开始穿衣服。
拉斯穆斯忍不住感到恐惧,他连一条能拿来遮掩的毛巾都没有。当年拉斯穆斯才16岁。话说回来,这老头其实相当有型。后来,老头还试着将他逗引进自己的更衣室。拉斯穆斯简直无法克制住自己。
现在,列车长的目光又停留在他身上。这是非常幽微、需要一点默契的接触。他不会弄错。不,他绝不会弄错。他们之间有共识存在,他们是同一类人。
但他并不以此而满足,他已经19岁了。
经结束。拉斯穆斯望向窗外,他的脸庞投映在玻璃窗上。
他的包厢内空无一人。不时会从禁烟区进来一位男士,一语不发、自顾自地抽着烟,看都不看拉斯穆斯一眼,然后又出去了。金属制小烟灰缸装满了烟屁股,窗棂上的小牌子写着:禁止将身体探出窗外,禁止丢弃任何会酿成火灾或其他伤害的物品。
拉斯穆斯穿着父亲的旧粗呢大衣,大衣的尺寸过大,大到他仿佛可以爬进大衣在里面打滚。车外是田野与森林,车道与小村落。
包厢好似一个胶囊,包裹着他,带着他前往那尚未谋面的家园。直到他打开车门、步下火车,就是他踏上新生命的开端,永不回头。
列车长打开门。他穿着制服,看来很有威严,宽宽的下巴,暗色胡须,还有褐色、温和的眼睛。
他要出柜,他现在已经这样做了,这就是为什么他坐在这个胶囊里。
他将要下车,迈入一个新世界。
他对着玻璃窗呼气,写着自己的名字。两旁景色继续飞逝而过。
前一晚,拉斯穆斯正在整理行囊。莎拉拿着为他准备的衣服和用品——新烫的衬衫、毛巾走进他的房间,最后她站在那儿,手上拿着他的学士帽,转了转。
“我在想,你要不要带学士帽?
“下一站,卡特琳娜霍尔姆,然后是南泰利耶南站。”
拉斯穆斯尝试捕捉他的目光,两人的眼光交会了短短一秒钟,仿佛在解读彼此意图,达成某种共识。或者,这只是拉斯穆斯自己的遐想。
列车长关上包厢的门,继续朝火车内其他部分走去。拉斯穆斯打了个冷战,把双手拱成望远镜状,环绕在眼睛前,将脸庞贴在窗前,想看得更清楚些。
有次在急诊室,一位年轻医生曾用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柔搭住他,使他不由得全身酥软。跟这位列车长一样,他也有着褐色、温和的眼睛。
有次,他从欧莫佛斯坐火车,到离挪威边境只有6公里的夏洛特堡。车上,有个陌生人用自己的膝盖挤压他的膝盖,紧紧倚着他——虽然他不需要这样做。整趟车程,他们就这样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