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依靠坚强能勉力活下去,但依靠脆弱才能幸福。
2013年8月20日,抑郁症犯得很厉害。我出去了一趟,去黄山和黄山边上的皖南古村走走。那是个难以形容的旅程。
首先从家里直达黄山,我一头住进山脚附近的酒店,再也没出来。酒店一楼是餐厅和超市,我每天就在楼下买点啤酒,饿了就吃点饭,然后回房间躺着,抽烟喝酒。我离开那里时,烟灰缸插满烟头,垃圾桶堆满啤酒瓶。窗帘每天都会在傍晚打开一次,我拉开看看外面的黄山,心里想:我要不要上山去呢?还是明天再说吧。然后又把窗帘拉上。后来,我感到很无聊又很狂躁,就走了。
就这样在咫尺之遥的酒店里住了三天,没有去黄山。但我每顿饭都点了一条鱼。我根本就不喜欢吃鱼,但是在那里,周围都是戴着小帽子、穿着登山鞋的热闹人群,一个人,点条鱼渐渐吃成一副鱼骨,有奇特的落地之感。
接下来,按计划是去古村走一走。我在地图上找到几个看着名字顺眼的村子,去了。一个村子接一个村子,每个地方我都不想待,有的甚至没有找个地方坐下来抽根烟,连名字都没有看,就走了。我面无表情地路过一处处逼仄的古墙,在墙与墙之间的间隙里快速通过,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想躺在地上喘息。
到处都有长满了草的古塔,总有黑色的鸟停在上面,也没人看它们。唐模村冷清得惊人,几个村民见到我围上来,向我推销他们的旅馆和纪念品。我呼吸困难,像逃命一样搭上车,去县城。买了一个十斤的西瓜,用一晚上的时间把它痛苦地吃光。我路过一个水库,四顾只有山风,远处的公路上有人在说着话,我在那水边脱光了衣服,汗毛对着风依次起立。我久久坐在那儿,感到自己是碎的,我裂开了。感到自己是一团灰,伸手握不住一把。
唐模,呈坎,黄庄,泾县,屯溪市,我跑啊跑啊,仿佛在走向死期。
后来,我到了一个村子,那是我15岁时去住过20天的地方。当时我在艺术学校读绘画专业,学校组织三个班的学生去写生。
其实那里除了名字是熟悉的,别的都认不出来了。15年过去,任何景致稍有变化都认不出来。但是,那个村子有一条山溪从上到下、从村头到村尾流下来。人们的房子都沿溪水建造,溪水边有告示,上午洗菜洗衣服,下午才可以洗马桶拖把。这条溪水我记得。15岁的傍晚,我们就从这儿把水提到房间的水缸中,第二天早上用这些水刷牙洗脸。因为山里的早晨非常凉,我们要早起去画画,水放在水缸里没那么冷。把水舀到缸子里时,常常舀起很小的小鱼,就比指甲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