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后方传来由香里略带苦笑的声音。原来抓住我的人不是哥哥,而是女儿。
“原来是你,谢了。”
我在女儿的搀扶下进入地势较低的土间,草席的粗糙触感隔着袜子传上了脚底。
“越看越觉得随时会垮——”
我听女儿这么说,便将手往前探摸,摸到一根散发着米糠气味的弯柱。这根柱子弯得有如驼背的老人一般,倘若我眼睛看得见,一颗心也会跟着七上八下吧。
数年前我回老家的时候,母亲叫我“和久”,此时她口中所称的“阿和”,是我小时候的绰号。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她的过度保护让我觉得很丢脸,曾要她别再这么叫。现在她突然又叫我“阿和”,或许意味着她的心已回到数十年前我跟她和睦相处的时代。
我无法判断母亲的脸跟我失明前是否有所不同。皱纹是不是更明显了?黑斑是不是增加了?时间的流逝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具真实感。
我轻轻拉开了母亲的手。抓着母亲的手掌的感觉,就像是抓着晒干的鱿鱼。
“由香里也好久不见,真高兴你回来了。你们都还没吃早饭吧?”
母亲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在我的记忆中,出入口的相反方向便是炊煮料理用的土间[1],那里的地面涂了灰泥,中央附近铺了草席,有一座锅炉。屋顶形状看得一清二楚的天花板上,纵横交错地架着数根横梁,边角还有补强用的斜梁。
前进了三步,手掌碰到了一根突出的柱子,旁边便是纸拉门。
“来,进来吧。”
哥哥这么说之后,我听见了拉开纸拉门的声音,于是我沿着门边走进了客厅。跨过门槛的瞬间,穿着袜子的脚下传来怀念的榻榻米触感,或许是刚翻新的关系,我闻到了灯芯草的独特香气。除此之外,还有一股祭拜用的线香淡香。
“你们回来了——”
我听见母亲的说话声及起身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却透着一股欢欣。
不远处传来菜刀在砧板上切菜的利落声响,于是我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阿和!停步!”母亲突然大喊,“地上有镰刀!”
母亲的脚步
我追上母亲的脚步声,动作非常谨慎,不让自己因地板的高低差而摔倒。
“喂,太危险了!”
哥哥一声斥骂,抓住了我的手腕。
“哥哥,谢了。”
“不是伯父,是我。前面地板较低,小心一点。”
我一步一步朝着母亲声音的方向走去。
“——阿和。”
我在声音的前方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掌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那手掌的触感就像是一片扁平的柿干,我能想象母亲的手上一定满是皱纹。
“别这样,我都快七十了,不是小孩子了。”
“阿和永远都是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