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沉重的”。我们是在某个时候从蛾子那里听说此事的,他告诉我们的时候隐隐然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他说人生中难保不发生突然事件,需要我们控制自我,不迷失心智,我们需要为这样的时刻做好准备,才能在它万一出现时有效地加以应对。他又说,那样的时刻每个人都会遇到,就像没有哪本乐谱只有一个音高,交响乐团里的乐手们也不会只按一种强度来演奏。有时候无声也能胜有声。这可真是一种奇怪的警告,它要我们接受的是,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安全的了。“‘schwer’”,他会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着引号的动作,然后我们有口无心地跟着说一遍,然后再说出这个词的英语意思,或者索性只是疲惫地点点头,表示我们知道。姐姐和我后来都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先说一遍,另一个人就机械地重复一遍——“schwer”。
***
经过了这几年,在我把所有这些事都写下来的时候,有几次竟生出了自己像是在烛光下写的感觉。就好像除了这支铅笔在移动,周围的一切都处在黑暗之中,我看不见在那里发生的事情。这些感觉像是没有上下文的凌乱瞬间。我听说,毕加索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只在烛光下画画,为的是让影子能瞬息万变。但我在孩子的时候,喜欢坐在书桌边,画能四面八方通向世界其他地方的很详细的地图。所有的孩子都画地图,但我在画的时候会竭尽精准之能事:我们那马蹄形的街道、下里奇蒙德街上的店铺、泰晤士河边的人行小径,普特尼桥的确切长度(七百英尺),布朗普顿公墓砖墙的高度(二十英尺),最后是富勒姆路拐角的高蒙电影院。我每周都要画一幅,确保任何新的变化能得到反映,仿佛没有被记录下来的东西会危在旦夕。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区域。我知道,如果我把两幅这种手绘的地图并排摆在一起,会很像报纸上的那种小考题,就是让你找出两幅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画面中有哪十处不同——钟面上的时间,夹克上没扣好的纽扣,这边有只猫,那边没有猫。
有些夜晚,当我置身带围墙的自家花园,遭遇十月的大风,会在黑暗中感觉到围墙在颤动,那是因为它们抵挡着来自东海岸的风,将它引到我头顶的空中。在这片相对更温暖的黑暗中,我感到没有任何东西能侵入或打破我在此间找到的幽静。仿佛我受到了保护,可以不再接触过去,那里有我依旧害怕唤起的回忆:炉火映照着蛾子的脸,我一个接一个地问着问题,想要用力把一扇未知的门打开一条缝来;又抑或是怕无意间唤醒一位懵懂青春中曾经爱慕过的人,即便那段岁月是我很少造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