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绿的密叶中映着橘橙金黄,
骀荡的微风,起自蔚蓝的天上,
还有那长春幽静,和月桂轩昂——
……
他认为《迷娘曲》与《橘颂》有着类似的情感:“而在黑暗中渴慕光明,愁苦中憧憬快乐,更是心灵上迫切的需要。最能欣赏地中海底风光的,不是那据有地中海的法兰西人和意大利人,而是那些生活和思想都长期浸在幽暗或朦胧里的日耳曼人……屈原在《橘颂》里所向往的也决不单是外界底光明,而并且是,而尤其是心灵底宁静。”[106]我们这些在二十世纪末度过青少年时代的人,通过《教父》《西西里美丽传说》等电影,对地中海沿岸柠檬树产生的浪漫联想远远超过对《橘颂》的兴趣,却也因此能够通过梁宗岱的这一比照,理解了《橘颂》中对于理想家园光明、欣悦的无限思恋。
相比之下,张九龄的落寞与焦虑要少得多。叶嘉莹先生在比较陈子昂和张九龄这两首《感遇》诗时,很认可后者不假外求的境界。这种境界在《感遇》的第七首中也有表达。
感遇·其七[104]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
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之后不久,在一个下雪的冬日,我忽然发现后院就长着一棵橘树。比起桃柳,它的叶子覆有蜡质,经冬不凋;比起松柏,它的叶片宽阔油亮,如同翠玉。更奇特的是,橘子在秋天成熟,如果不采摘,可以挂在树上,保留橘黄的色泽,经过冬雪春雷,直到第二年新叶萌发。只是最后它会变得非常轻,内瓤如同败絮,外表却依然如屈原所说“青黄杂糅,文章烂兮”[107]。
冬天败落的西园里,站在橘树下,我忽然就想到“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觉得这朴素的言语就是眼前景物的写实。冬雪中似乎未受严寒
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初中时我当语文课代表,老师让我每天把《唐诗三百首》抄一首在黑板上给同学背。这是第二首,但同学们并不感兴趣,原因有二:一是大多数学生并没有见过常吃的橘子长在何种树上;二是未曾领略过屈原赋予橘树的激情,于是觉得所有象征云云不过是无聊的知识点背诵。
很多年后,我读到《橘颂》:“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105]虽从理性上知晓了张九龄咏丹橘的来源,仍觉得隔了一层。又过了几年,我读到梁宗岱的《屈原》,他用歌德的《迷娘曲》来讲解《橘颂》。他是这样翻译的:
你可知道,那柠檬花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