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艾米说,我打了个嗝儿。我知道这么做很不文雅,但我没忍住。对不起。
总有人跟弗格森讲,人生就像一本书,故事从第一页开始不断向前推进,一直讲到主人公在第二百零四页或者九百二十六页死掉为止,但现在,他为自己设想的未来起了变化,对时间的理解也起了变化。时间既可以向前进,也可以向后退,可书里的故事只能向前发展,所以书这个比喻是说不通的。硬要比的话,人生可能更类似一份八卦新闻报纸的架构,战争爆发或者黑帮仇杀这种大事件在头版上,不太重要的新闻在后面的版面,但末版上也会有头条,来自虽不重要但扣人心弦的体育世界中的当日要闻,而且体育版的文章几乎从来都是倒着读的,因为你会从左往右翻报纸,而不像读前面的报道那样从右往左翻,这么倒着看,就好像是在研读一本希伯来语或者日语写的文稿,按部就班地一点一点往报纸的中间翻,翻到分类广告这块无人问津的版面后——没什么值得读的,除非你想找找长号教学或者买辆二手自行车——一般都会直接跳过这几页,直奔电影预告、戏剧评论、安·兰德的建议专栏和社评这块核心区域,从这儿起,如果你一开始就是从最后一页往前翻的话(弗格森这个体育狂通常如此),你就可以一路翻到头版去。时间移动的方向有两个,因为迈向未来的每一步都携带着过去的一份记忆,弗格森还不到十五岁,但他已经累积了足够的记忆,明白身边的世界在不断被他内心的世界塑造,就像其他人感受到的世界也被他自己的记忆塑造一样,尽管所有人都被他们共同拥有的空间捆绑在一起,他们在时间中的旅程却各不相同,也就是说,每个人生活的世界都和别人的稍有差别。那么问题来了:弗格森现在栖身的是什么世界,这个世界又为他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比如,他不准备以后当医生了。过去两年他一直在憧憬一个遥不可及的未来,幻想着高尚的自我牺牲与无私的善举,要做一个和他父亲迥然不同的人,不为金钱和拥有酸橙绿色的凯迪拉克工作,而是为人类谋福祉,要在最破落的城市贫民窟设立免费诊所,做悬壶济世的医生,专为穷人和受压迫者看病,要远赴非洲,在恣意肆虐的霍乱疫情和生灵涂炭的内战期间到帐篷医院工作,成为许许多多指望他活命的人眼中的英雄人物,一个品性高尚之人,一个慈悲、无畏的圣徒,后来,眼睛雪亮的诺亚·马克斯跑来戳破了这些不着边际的妄想布景,指出它们不过是毫无新意的好莱坞医生电影和优柔寡断、多愁善感的医生小说,一种照抄照搬来的幻象,弗格森从未在心里找到这种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