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察谭礼士去那处四合院拜访倭讷,督察博瑟姆和警长比涅茨基随行。这是一次棘手的拜访。倭讷是一位悲痛的父亲,而北平全体外侨似乎都在与其同悲。人们从报纸上读到帕梅拉的尸体被野狗糟蹋的消息后非常震惊。当然,这是捏造的新闻,但人们信以为真了。如果人们了解到帕梅拉的真实情况,他们可能就会出离震惊,陷入彻底的恐慌。被临时派到北平出差的谭礼士在这座城里待了不过几日,但已经突破了外交部强行设置的限制,将调查行动推进到了使馆区之外。警务人员的本能使他别无选择。
目前还没有可信线索或重要嫌疑人,而且抢劫的可能性已被排除。谭礼士凭经验判断倭讷是头号嫌犯。除非在战场上,很少有人会死于陌生人之手,无论在伦敦还是北平,这一点都一样。谋杀也是件私事。在十之八九的案例中,死者以为凶手爱着自己:丈夫杀死妻子,父母结束子女的生命,恋人相爱相杀。就目前来说,虽然倭讷曾身居高位,且现已垂垂老矣,但他就是头号疑犯。
谭礼士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谨慎。虽然倭讷已经退休,但他的人脉还在,可以上达大不列颠在中国的最高权势集团之听。而且那个权势集团正像老鹰一样监视着这件案子,因为它认为英国处于列强在华势力等级体系之巅,英国人的声望比什么都重要。它不会坐视一位前英国领事因谋杀并试图肢解自己的女儿而受审。公使馆不情不愿地允许谭礼士插手此案——鉴于他的资历,他们没有什么其他选择。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喜欢这样,也不是说他们不会祭起“老朋友法案”[45]的法宝并试图影响他。从踏入北平起,他就等着他们的召唤。
所以他必须(至少在最开始时)小心谨慎。谭礼士沿着盔甲厂胡同走下去,试着感受这条街道。这里的房屋很老旧,也不怎么现代化。窗上没有安玻璃,还糊着半透明的厚窗纸。近年来这里建起了一两处新的水泥建筑,有着更坚固的砖石结构。胡同两端通向更多的胡同,它们形成一张网,这张网扩张下去,最后又回到散发着恶臭的运河和狐狸塔。从盔甲厂胡同西行就可抵达苏州胡同,穿过“恶土”,走到使馆区边缘。
谭礼士还没有意识到抛尸处距她家和使馆区有多近,因为“恶土”在这两地之间形成了一处真空地带。
然而他知道倭讷曾是最早搬至盔甲厂胡同的外侨之一。这位学者为自己租下了整座四合院。当周边乡村的农民拥入城市时,一处这样的院子可能要挤着住下四五家人。
看门人严平请三位警官进来,领着他们穿过院子进了上房。对犯罪嫌疑人住处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谭礼士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