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读了四五个,完全不知道里面那些人想要干吗,每次想集中注意力把它读透,它就会轻轻巧巧闪开在我屁股上踹一脚;以至于读《九故事》让我想到少年时被霸凌,不还手是被打,还手是一边被嘲笑一边被打。
后来就没有再读过塞林格,直到不久前他儿子马特来中国,扰动一圈对他的感激和推崇,又逗起了我的好奇,就把他出版过的四本小书一口气读了一遍。我真的期待这些年能多少沾染了一些《纽约客》城里人的世故和见识,能让我喜欢起《九故事》,但此刻我只能承认,我对塞林格的中短篇大体上只感到一种直白的晦涩、模糊的骨感。就拿第一篇来说,《抓香蕉鱼最好的日子》(APerfectDayforBananafish),或许是《麦田》之外塞林格最有名的篇目了。前一半是一个女子跟母亲在电话里聊新女婿,显然是战争归来,精神出了问题。后一半是一个年轻男子跟一个小姑娘在海滩聊天,说香蕉鱼会到一个洞里吃香蕉,吃饱了出不来,只能等死。然后男子跟小姑娘一起下了水,亲了她足弓一口,小姑娘喊了一声模棱两可的“Hey!”,上岸往酒店“毫无遗憾”地跑回去了。男子回到酒店,双床房,之前打电话的妻子在一张床上睡着了,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把手枪,在另一张空床上z.sha。或多或少也听过一些解读,大到吃香蕉等于塞林格见识了“二战”的惊怖场面,出不来;小到“香蕉鱼”这个意象明显暗示该男子在水下展露了某香蕉形状的身体器官,羞愤自尽。但问题就在于这个故事瘦骨嶙峋到荒唐,它根本就没有给我们足够的讯息,指引我们该往哪里想,我们的共情也不知道该往哪引导。我当然认可很多好的文学是无解的,天知道我所谓的最爱作家有多少故事我没有读懂,但神秘也有时可以只是作家对自己或角色混乱头脑的宠溺,就我个人来说,这似乎不是一种优雅的发展故事的方式。用一种稍嫌粗,bao的问责来打比方,就是你问他,你这里为什么这样写,他说,对啊,我里面写的可不是个正常人。更何况在塞林格笔下,这种任性很容易同时演化成一种很不美观的自怜和自恋。
塞林格精心打磨的对话是美国文学的瑰宝,下面要引的这段,很可能帮助他年纪轻轻拿下了《纽约客》给作者开出的最高级别的合同。《香蕉鱼》,年轻人正在海滩上跟那小姑娘西比尔聊天。
“你喜欢蜡吗?”西比尔问。
“我喜欢什么?”年轻人问。
“蜡。”
“非常喜欢。你也喜欢?”
西比尔点点头。“你喜欢橄榄吗?”她问。
“橄榄—喜欢。橄榄和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