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两个月前,马丁·艾米斯透露正在写一本关于“人终有一死”的小说,只不过里面写的是三个真实的故人:菲利普·拉金、索尔·贝娄和克里斯托弗·希钦斯。拉金是他父亲金斯利·艾米斯最好的朋友;贝娄是艾米斯在文学上的义父;希钦斯是艾米斯最好的朋友。
既然是自传体,我无端揣测,小说可能盘旋向一场很精彩的饭局,是贝娄、艾米斯、希钦斯唯一一次同桌,其中更年轻的两位作者在自己的回忆录里都仔细描述过。1989年艾米斯带着希钦斯去觐见已经七十好几的贝娄,进门前反复警告希钦斯不可造次,但尽管艾米斯在桌下猛踹好友胫骨,还是没有阻止这次致敬之旅终结在一场九十分钟关于以色列的激烈争执中。自己右脚的“伤势”让艾米斯得出如下结论:“对付希钦斯,不管是生理还是智识的对抗都同样徒劳。”
当你拥有足够多的小说家好友,至少有一件事可以放心,就是身后会有不少关于你的动人故事在坊间流传。在一个纪念希钦斯的电视节目里,麦克尤恩说,有一次在他家里聚会,艾米斯先到了,希钦斯进门之后说刚刚经过隔壁巷子看到几个混混在纠缠一个姑娘,拖着艾米斯和麦克尤恩要去救美,说对方只有七个人,我们这儿已经有三个了……等他们赶到现场,混混们已经不见了,本在冷风中犹疑发抖的麦克尤恩大感释然。希钦斯是这样一个“无敌不欢”的人,他喜欢说愤恨虽然只能提供一种d品般的能量,却是让你早早起床的好办法;他喜欢说别人都难忘初恋,但他却清晰地记得“初恨”是如何引发他写作的;他喜欢说,别人都告诉你对抗只能“擦出些热量,但光芒黯淡”,但没有热量,哪来光芒。就像他在巡回宣传《上帝没什么了不起》的时候,执意要出版方在每一站都替他找好“上帝队”的选手来跟他吵架。
对于我们这些曾经把追踪希钦斯的所有言论当成一项志业的人来说,他这种全身心散发的恨意从来都不是消极的。希钦斯的文字反而给你最显著的一个冲动,是想让自己更好,从而可以更不遗余力地压榨生活。(他生前最后一本文集《有待商榷》[Arguably],卷首引语是亨利·詹姆斯的一句:“尽全力生活,否则就是错的。”)艾米斯说,希钦斯死了之后,开头一段万事无味期过去,你对生活的爱会大幅度地提升,就像希钦斯把自己对生活那股强烈的热情遗赠给了你。
另一点我和艾米斯深有同感的是,希钦斯随时随地要出来找我们聊天。他俩之间如暗号般上不了台面的笑话我是听不到了,但希钦斯似乎在所有我感兴趣的话题上(以及我不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