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公给明义斟上杯酒,说,小老弟,敬你。
桌上菜,是生炒圈子、糟钵头、下巴划水、红烧鱼。
邵公面吃,面赞好。几杯花雕下肚,脸色红润起来。兴致来,竟然吟唱起支小调。明义没听过。
邵公说,这桌菜好吃。你说,好吃在什上?
明义说,好吃在浓油赤酱,不失本味。
:邵公,您慢用。先回去。
邵公说,你和起吃。
明义说,厨不同席。这是规矩。
邵公皱眉道,你不是厨,你是请来客人,岂有不上桌之理。再说,你就不想听听对你厨艺评点?
明义便坐下来。邵公给他斟杯酒,说,那日你请独饮,今日要与同醉。你说,这满桌菜,倒是从哪道起筷?
邵公说,依看,这桌子菜,原都是下脚料。猪舌、猪肺、猪肚、猪肠,还有鱼头鱼尾,哪个上得来台面。可经你手,化腐朽为神奇。
明义谦道,不是经手。这是三林本帮菜老法子。
邵公说,这老法子说,可不就是和老哥哥辈子。们做过好人,也做过坏人。硬是用辈子,烩熟,烩烂。让你看不清底里,只能说得个“好吃”。如今,他们都走。芮庆荣在哪里,张啸林在哪里,四大金刚在哪里;小子辈沉楚宝、林啸谷
他说,广东人习惯,是先喝汤。
用人便给两个人盛黄豆汤。邵公点点头,笑说,上好肉丝黄豆汤,油封汤面、黄豆酥烂,似冷而实热。你懂行。
老人喝口,忽而面容翕动下。又喝口,喃喃说,“对,就是这个味道。”没提防,明义看见邵公时间,老泪纵横。
邵公让用人再盛碗。将他扶起来,他端着这碗黄豆汤,颤巍巍地,走到大案佛龛跟前。明义看见那龛前竟有个牌位。老人恭恭敬敬地将黄豆汤摆在牌位前,说道:镛兄。你尝尝这黄豆汤,是不是咱们喝那碗。
邵公重新坐到席前,说,失仪。今天是这老哥哥忌日。小辰光们在十六铺学生意。乡下来,饭量大得很。可挣饭钱只够客蛋炒饭,碗黄豆骨头汤。吃完不够,到夜里照样饿得肚皮乱叫。这哥哥就说,将来发达,要将这黄豆汤喝个够。他对说,以后做人啊,就如这汤,表面生不见底,里头可已经熟透。哥哥辈子时间都花在做人上。后来们有钱,有势力。人也老,来香港,又想起这口。老哥哥就请来上海德兴馆名厨汤水福,专给们做黄豆汤。他小心翼翼地做。可是,们却怎也吃不出当年味道。想不到,如今他走二十年。这味道,却被你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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