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住在河上游的哈蒙德太太跑来说,她要我,因为我很能照看孩子,于是我就跟着她到上游去,住在从树丛中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那地方真叫偏僻。要是我缺了想象力,我肯定不能在那样的地方待下去。哈蒙德先生在那里开了家小锯木厂,哈蒙德太太养了八个孩子。她生了三对双胞胎。一般来说,我还挺喜欢孩子,可一连生了三对双胞胎也太多了。最后一对双胞胎出世时,我毫不含糊地把自己的想法给哈蒙德太太说了,那么多小孩老叫我抱,累死我了。
“我和哈蒙德太太一起待了两年多,哈蒙德先生死后,哈蒙德太太的家就四分五裂了,她把自己的孩子分送给亲戚,自己去了美国。没人要我,我只好进了霍普敦的孤儿院。起初孤儿院也不肯收留我,说是他们那里已满员了。这也是事实。可他们不收下我不行。我在那儿待了四个月后斯潘塞太太来了。”
说到这里,安妮又叹了口气,这次是表示她算是了掉一件心事了。显然,她不愿谈论在没人要时,自己在世上的那段经历。
“你上过学吗?”玛丽拉把马车拐上了海滨路,这时她问。
“没上过多少学。跟托马斯太太一起的最后一年,我才上了一点儿学,后来住到河上游的那会儿,离学校太远了,冬天没法走着去,夏天学校偏又放假,所以只能在春天和秋天去上学。不过到了孤儿院,我自然是上学的。我看书,还背得下好多的诗——《霍亨利邓的战斗》啦、《弗洛邓之后的爱丁堡》啦、《莱茵河上的宾恩》啦,还有许许多多本《湖畔的女郎》,还有詹姆斯·汤普逊的《四季》的大部分诗。你不喜欢那些读了令你浑身上上下下都激荡不安的诗吗?第五册里就有一首,叫做《波兰的败落》,通篇读起来都让人心情激荡。我当然没读到第五册——我只读到第四册——可是那些大一点的女孩子经常把自己的课本借给我看。”
“那些女人——托马斯太太和哈蒙德太太——她们对你好吗?”玛丽拉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安妮,问。
“哎——嗯——”安妮支支吾吾起来,她那敏感的小脸突然涨得通红,眉宇间露出尴尬的神情来,“嗯,她们存心是——我知道她们的心地是好的,想尽量对我好些。如果一个人存心对你好,要是有时候对你不那么好,你也就不必太计较了。知道吗,她们有许多事要操心。不是吗,丈夫成了醉鬼,事儿就不好办了,加上前前后后连生了三对双胞胎,那就麻烦透顶了,是不是?我肯定,她们是存心对我好的。”
玛丽拉再也没问她别的事了。安妮则专心致志、喜形于色,默默地欣赏起海滨路来。玛丽拉则神情恍惚,陷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