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人收回手,说:“六七个点。”然后摇上窗走了。
车走后,桃薇朝身后的小山坡上走去。
我说:“你做什么?”
桃薇说:“去厕所。”
我走过去拎起她的包,跟在她身后上了山坡。
桃薇看着路灯,说:“哪干净?”
正好一辆车过去,车灯打亮了她的脸,我盯着她的鱼尾纹看。其实我说不上来哪干净。
车多是从林芝往东开,很少有这个时间去八宿镇的,往八宿的车程要六个小时,到达就会是后半夜。我靠着路灯后面的一个石柱子,桃薇把包搁在脚边,搓着双手。
之后有一辆开往八宿的车,只是上面人满了,这辆塞满人的车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从车窗里探出一个四川的脑袋,他说:“赶夜路?”
桃薇说:“是啊。”
我笑着,说:“地沟油。”
桃薇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过去,看了一会儿,好像还用手指抹了抹。她回来时,我问:“是什么?”她没有回答我。
我们每天要坐十个小时车,车在山路攀爬时十分缓慢。
桃薇很注意养生,她随身带很多瓶瓶罐罐的营养药,可以看到她在车上吃药时,药丸会从她手心里颠簸出去,然后她就又取出一片,如果又从手掌里弹出,她会再取一片,直到可以填到她嘴里,执拗得让人觉得可怕。
滇藏线的车窗外,每天都是浑浊一片,我们有了疲惫感,景色都是一样的,绿色的线条划过去,过一会儿,再几条绿色线条划过去,山的形状让我感觉像是每天周而复始地睡觉。
在一块路标牌下的阴影里,我听到桃薇穿过植物的声音,衣服摩擦树叶的声音。周围一片黑暗,路灯的光漫不过来,镇子里的灯火渺小如水滴一样撒在远处。我顿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亲近感。我想
四川脑袋竖起大拇指。
四川人说:“可我们车里坐满了,不然可以拉你们,你们去哪?”
桃薇看起来有点生气,她很可能认为我们在此站了一个小时,等到一辆人满又暖烘烘的车,还要被人竖大拇指夸奖是件很窝火的事。
桃薇说:“新西兰。”
我对司机喊:“去八宿,需要几个小时啊师傅?”
大约在第五天夜里,我们已经过了德钦和芒康,傍晚的时候到达左贡,当地的旅馆只有两家,有个从拉萨来的规划团队住满两家旅馆,没有位置了。我们站在路边,想着可以去哪过夜。
我说:“不行可以找当地的藏民家过夜。”
桃薇说:“太脏了,赶路吧。”
我说:“旅馆也是当地人开的,能有什么区别?”
桃薇站在马路边上,她已经扎起了围巾,围巾包着她的下巴。我说:“从这里开始没有可讲究的,比北京干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