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只有不停地走来走去,走在黑乎乎的长街上,他记得别的梦里也有这些长街。梦里有一种姿态,他知道清醒时没有过这样的姿态——一种站在楼群前的样子,它们之间巨大的影子好像互相冲撞;不一定是什么有意义的姿态,更像是冷淡。
片刻后,就在电视剧结束时,B突然醒了,仿佛被火焰烤醒的。他起床,关掉电视机,去窗户那里看看。露天茶座上,那美国女人还坐在昨天夜里那昏暗的角落里,眼前摆着一杯酒或者是果汁。B看了一眼,没有兴趣,离开窗户,在床上坐下来,打开那本超现实主义诗人作品集,打算看下去。可是不行。于是,打算想点什么,为了能想点什么,再次上床躺下,闭上眼睛,胳膊伸直。他以为很快能入睡呢。甚至能看到一条梦中的斜街。但很快就明白了他只是在回忆梦境。于是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房间的天花板。随后关掉床头灯,再次来到窗前。
那美国女人仍然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个花瓶的影子延长到了旁边的桌子下面。游泳池水闪烁着来自服务台的灯光。与露天茶座相反,服务台灯火辉煌。忽然,有辆汽车在距离旅馆门前几米处停下来了。B以为是父亲的“野马”。但是,在一个相当的时间内,没人出现在旅馆门口。B以为自己错了。恰恰在这个时候,他认出了父亲的身影正在登上石阶。先是头,接着是宽宽的肩膀,然后是腿,最后是一双白帮皮鞋——B平时很不喜欢的鞋子,但现在却有一种亲切感。他想,父亲走进旅馆的样子像是舞蹈。父亲像是从守灵仪式回来的人,感觉继续活着真好。但最奇怪的是,父亲在服务台稍一露面,就转身向露天茶座的方向走去:走下台阶,绕过游泳池,在美国女人附近的座位上落座。终于,服务台那边来人送来一杯饮料,B父给了钱,不等服务员完全离去,就起身,端着杯子走到美国女人桌旁,站在那里说话,比比划划,喝饮料。最后,那美国女人打个手势,B父就在她身边坐下了。
B想,对父亲来说,她太老啦。随后,B回到床上,躺下,很快就意识到脑海里储存的梦境都消散了。但他不愿意开灯(尽管很想读书),不愿意父亲以为(哪怕是一分钟)儿子在监视他。有好大工夫,B用心在想。想女人,想旅游。最后睡着了。
夜里,他有两次惊醒过来。父亲的床铺是空的。第三次醒来时,天亮了。这时,他看见了父亲的脊背:睡得很香。于是,开灯,有好大工夫没下床,抽烟,看书。
那天上午,B再次去海滩,租了一个冲浪板。这一回,没任何问题就到了对面的小岛上。上去后,喝了一杯芒果汁,在海里(没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