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一个自恋狂的城市里,真是叫人莫名欢欣,至少开始时是这样。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遵循乔治的指点,步行去海滩。时值正午,成千上万个赤条条的人形错落地躺在匀淡细腻的黄色平沙上,直至被吞没——从北到南——在一片暑气和污染所致的烟霭中。除去远处慵懒的巨浪,没有什么东西在动,四下里静得怕人。在我所站的海滩最边缘的附近,是各式并排的酒吧,空落而荒凉,寂静勾勒着它们粗砺的几何线条。没有人语声,甚至海浪声也遥不可闻,整个城市都躺在梦里。我开始向海水走去,旁边传来私语声,那感觉就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梦话。我看见一个男人的手在动,在沙地上把手指用力撑得更开,以便晒到阳光。一个冰
?我们手挽手一语未发地从餐厅走回来。周围的空气潮湿闷热,我们亲吻和拥抱,在人行道上,她的车子旁边。
“下个星期五照旧?”她钻进车子时,我挖苦地问,但话音却被砰的关门声切断。透过车窗,她挥动手指,微笑着告别。我好久没见过她了。
我暂住在圣莫尼卡[3]的一个借来的大公寓里。公寓的楼下是一个出租店,专门出租派对用品,并且——有点古怪地——出租病房设备。店铺的一半被葡萄酒杯、调酒器、简易舒适椅、一张宴会桌和一套便携式舞会音响占据,另一半则陈列着轮椅、活动床、镊子、便盆、闪亮的钢管和彩色橡皮软管。我逗留期间发现全城有若干家这样的店。那家店的经理穿着讲究,无可挑剔,乍看上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派头。我们初次见面时,他说他“只有二十九岁”。他体格健壮,蓄着浓密而下垂的小胡子,全美和全英有抱负的青年都蓄那样的胡子。我来的第一天,他走上楼来,自我介绍为乔治·马龙恩,并说了一番令人愉悦的好话。“英国人,”他说,“他们生产的病人用椅好得要命。是最最好的。”
“那一定是劳斯莱斯。”我说。马龙恩抓住我的手臂。
“你不是在跟我胡扯吧?劳斯莱斯是做……”
“不,不,”我紧张地说。“是开……开玩笑。”有一刻他的脸僵住了,嘴巴张开,黑洞洞。我以为他要揍我。但他大笑起来。
“劳斯莱斯!够棒!”第二次我见到他时,他指着店铺里放病房设备的那一边,从里面喊住我:“想买辆劳斯吗?”我们午饭时偶尔会一起喝上一点,在科罗拉多大道边的一个亮红灯的酒吧,乔治对酒吧男侍介绍说我是一个“怪话专家”。
“那是什么?”男侍问我。
“猪油浸樱桃。”我说,热切地希望能当得起自己的名声。但男侍皱了皱眉头,转向乔治,叹了口气,说: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