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令人厌恶的一种想法:他们俩都是病人,都受到同一种疾病的折磨。但一个经受不住,便说了,交流了。而另一个却沉默不语,不表露,但听着,听着。
而利斯仿佛终于想回答莫斯托夫斯科伊没有表露的问题,他打开放在桌上的文件夹,用两个指头厌恶地抽出一叠脏纸。莫斯托夫斯科伊一眼就认出它们来,那上面是伊孔尼科夫歪歪扭扭的字迹。
利斯显然以为,突然见到伊孔尼科夫这些偷偷塞给他的纸片,莫斯托夫斯科伊定会惊慌失措……
可是米哈伊尔。西多罗维奇没有不知所措。他看到伊孔尼科夫写得满满的一页页纸片几乎十分高兴:一切全明白了,一切如白痴般拙劣和简单,同警察局审讯犯人时一模一样。
利斯把伊孔尼科夫写的东西往桌边稍稍移了移,然后又把它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有目的的。而我却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向您保证。您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
他微笑着补充道:
“一个秘密警察的保证,这不是开玩笑。”
米哈伊尔。西多罗维奇暗自默念道:“沉默,最主要是保持沉默,别参加谈话,别反驳。”
利斯继续往下说,仿佛又把莫斯托夫斯科伊给忘了。
他突然说起德语来。
“看到了吧,这是搜查时从您那里搜到的。我一看就知道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会是您写的,尽管我并不熟悉您的笔迹。”
莫斯托夫斯科伊缄默不语。
利斯用手指敲敲那些纸,请他说话,态度客气、充满善意而又坚决。
但莫斯托
“两个极端!当然是这样!倘若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确,今天这①奥尔登堡(1863—1934),苏联东方学家,苏联科学院院士。
场可怕的战争就不会进行。我们是你们不共戴天的敌人,是的,是的。但我们的胜利就是你们的胜利。明白吗?如果你们胜利了,那我们就毁灭,但又会在你们的胜利中生存。这好像是个悖论:我们打输了这场战争,同时又赢得了战争,我们将以另一种形式发展,但本质不变。”
这个有权有势的利斯,为何不去看缴获的影片,不去喝伏特加,不去给希姆莱写报告,不去看莳养花卉的书,不去把女儿的信重读一遍,不去同从军列上挑选来的年轻姑娘们调情,或是去服用促进新陈代谢的药物,在自己宽敞的卧室里睡觉,却要在深更半夜把一个混身散发集中营恶臭的俄国的老布尔什维克叫到他这儿来?
他想干什么?为何他要隐瞒自己的目的,他想打听什么?
现在米哈伊尔。西多罗维奇已经不怕上刑。可怕的是想:万一德国人没有说假话呢?万一他确实说得很坦率呢?一个人有时就是想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