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台南时,天色已晚,路上很冷清,找了巷弄里的废墟后院,搭起防水布睡觉。一阵风来,落了小雨,古阿霞听到雨声淡淡,淡出了缅邈,一阵阵呢喃,幽静颤晃。雨声还渗入了梦境,令她梦见一条小河,泛水光的啜泣小溪,属于三月的那种。
几小时后,古阿霞确定雨声太嚣张了。她睁开眼,晨光亮得像脸上的洗发精刺激眼睛。黄狗在帐外低狺,语气不好。她醒来,躺着不动,发现,bao雨声是落花掉在帐子上。苦楝叶随风飘,落花细细,花香浅浅地挽着帐篷。残花在防水布堆了一摊,总觉那是树凝固的眼泪。美丽的早晨,她爬出帐外,做早餐了。
一个十岁的男孩站在苦楝树丫下,拿着锯子,跟树下的黄狗对峙,说:“这是我的地盘,这是我的树。”
只有小孩,才会把废墟、死鸟或大树占为己有。初来台南有新鲜事,穷于应付小屁孩,对古阿霞来说不是好早晨,吃好早饭才是。帕吉鲁从睡袋钻出来,把挂在脚踏车上一只烧黑的小铝壶对嘴喝,咳起来,吐出苦楝花。小孩还在树上咆哮,喊着“这是我的树”,摇落苦楝的小紫花。
古阿霞拿回水壶煮水,从铺了木炭防潮的雪印奶粉铁罐里掏出三个膨饼,分成两碗。水滚了,斟水入碗,帕吉鲁先吃酥皮,把两个饼馅的一丁点焦糖、麦芽与猪油夹到古阿霞的碗里,把饼皮搅成糊状,仰头喝光。古阿霞爱吃甜的,他爱吃咸的。古阿霞煮好白饭,放进铝饭盒当午餐,回头再吃早餐,吃到糖馅就眯眼笑,把淡淡甜甜的面糊喝个精光。
小男孩仍站在树上,他右眼角的痣很大,很显眼,口气不好地追问:“你从哪来?”
“花莲,”古阿霞盖上奶粉罐铁壳,“我们来找一棵树,很难说出那种树长什么样子,不过看到应该就知道了。”
从花莲玉里疗养院被囚的**党员口中所得的信息不多。他是大学生,住台南市,庭院有棵大树。凭此线索,耗时十年在台南市能找出上千人,但经济拮据的古阿霞只能待一礼拜。在横跨近2000公尺高、长200公里的南横公路上,帕吉鲁被壮美的树林激出灵感,以树找人,找出台南市庭院有大树的家户。还有个线索很重要,**党员从床底拿出一叠当作车票的干叶片。帕吉鲁判断,叶片有数种,难以分辨树种,其中有樟树与桂花。他的结论是:**党员家有庭院,种了很多树,其中有棵很大。
男孩说:“看,这就有棵大树了,不过它是我的。”
这么说来,古阿霞与帕吉鲁仰看了苦楝,树纹交错,伞状树冠渐渐显影在晨曦,一股雅香弥漫,阳光纷纷,枝丫纷纷,花朵也纷纷,确实是美树。闽南语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