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那些,好吧!今儿,这里,我,你们,这一切就足够了。还有什么比这一切更好?就为眼前这一切干杯吧!”
一下子,我理解了他此时的心情。我妻子——女人总是更能体会别人的心——默默朝他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把酒朝他举过去,好像两颗心,“当”地碰响了他那微微却强烈地抖动的杯子。
我们各饮一大口。
酒不是水,它不能把心中燃起的情感熄灭,相反会加倍地激起来。
了。
“噢……有,不过只有做菜用的绍兴酒。”妻子说,“咱北方人可喝不惯这种酒。”
“管他呢!是酒就行!来,喝!”他说。话里有种大口痛饮、一醉方休的渴望。
“那好。”妻子拿来酒,“要不要温一下?”
“不不,这就蛮好!”他说着伸手就拿酒。
瞧他——抓起身边的帽子戴上头又扔下,忙乱的手把外边的绒衣直到里边衬衫的扣子全解开了。他的眉毛不安地跳动着,目光忽而侧视凝思,忽而咄咄逼人地直对着我;心中的苦楚给这辛辣的液体一激,仿佛再也遏止不住而要急雨般倾泻出来……
我和妻子赶忙劝他吃菜、饮酒,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要他张开嘴,不等他说,就忙抓起酒杯堵上去。
我们又像在水里拦截一条来回奔跑的鱼,手忙脚乱,却又做得不约而同。
他,忽然用心地瞧我们一眼。这一眼肯定对我们的意图心领神会了。他便安静下来,表情变得松弛平和,只是吃呀、饮呀,连连重复一个“好”字……随后就乐陶陶地摇头晃脑。我知道他的酒量,他没醉,而是尽享着阔别已久的人间气息,尽享着洋溢在我们中间纤尘皆无的透明的挚诚……不用说,我们从生活的虚伪和冷酷的荆棘中穿过,当然懂得什么是最宝贵的。生活是不会亏待人的。它往往在苦
还是妻子给他斟满。他端起酒叫道:
“为什么叫我独饮?快两年没见了,还能活着坐在一起,多不易!来来来,一起来!”
真应该喝一杯!我和妻子有点激动,各自斟了一杯。当这漾着金色液体的酒杯一拿起来,我感觉,我们三人心中都涌起一种患难中老友相逢热烘烘、说不出是甜是苦的情感。碰杯前的刹那,我止不住说:
“祝你什么呢?一切都还不知道……”
他这张宽大的脸“腾”地变红,忽闪闪的眸子像在燃烧,看来他要依从自己的性格,倾吐真情了。然而当他看到我这被洗劫过而异常清贫的小屋,四壁凄凉,他把厚厚的嘴唇闭上,只见他喉结一动一动,好像在把将要冲出喉咙的东西强咽下去。他摆了摆手,用一种在他的个性中少见的深沉的柔情,瞅了瞅我和妻子,声音竟然那么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