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些麦芽糖。战后缺玻璃原料,五片破玻璃能换一颗甘纳豆糖,这让孩子不惜自己的脚如磁铁般提供街上的玻璃片插入呢!
最难忘的是卖油条的女孩。她早晨五点与晚上九点走过巷子,打赤脚,在十字巷口喊:“烧ㄟ喔!烧ㄟ油糋粿。”又湿又冷的下雨天照卖,撑伞是要遮竹篮的油条,盖油条保温的布永远比自己的衫服厚。有时候女孩蹲在巷口哭,没人知道她为何哭,每个人都有值得自己在夜巷哭泣的故事,一个五岁女孩也有。帕有一回卖药回家在巷口巧遇女孩,便向她买油条。女孩掀开篮中的毛巾,油条都躺在泛着油光的厚报纸上。帕买了整篮,包括竹篮、毛巾与废报纸。女孩以为遇到怪叔叔,吓得提篮跑走,只留下怅然的帕。
与其说等刘金福,不如说是等待声音。这一等,又盘坐两日,少吃少喝,甚至处在半梦半醒间,梦见自己的一对耳朵像蝴蝶在数条巷子内盘桓,汲取声音的蜜,每种言语、碰撞与呼吸皆隐藏故事。然后,有股声音越来越响,大得他无法盘坐,便醒了,耳朵又停回头上。是有人敲门了。刘金福回来了?但他回来会拉门把直闯,非礼貌性敲门。门外有人喊,原来是为什么男孩敲门。帕睁眼瞧,四周好漆黑,唯有门缝下投来灯光,原来已夜晚。他起身应门,感到身体发芽似黏在地上,使上些力气扯,噼里啪啦地扯断根丝,打开门,走廊的光射来,让门里门外的人都吓到了。帕身上缠满了牵牛花藤,样子古怪。帕这才理解自己枯等已久,藤蔓上身了。
“我哥哥快过身(过世)了,你可以来看他吗?”为什么男孩希望帕来参加丧礼,口气一点也不难过,“你穿这身衫也不错,很黑猫。”
帕虚应式地笑笑,答应参加。不过得先盥洗沐浴。他到厕所大号,再用冷水冲个澡,趁身体发抖得快解体前赶快冲出来穿衣服。抖着抖着,身体这大冰块慢慢融化成暖流,通体舒畅。他回房开灯,地板爬满藤蔓,只留下中央他坐下时空荡荡的屁股痕。藤蔓的活力像废纸,一根火柴般的动力就能烧得旺盛,甚至爬出窗外,爬上那台脚踏车,没想到野藤真有生命力。这时候的帕才惊觉,伤口都不痛了,被铁丝穿洞的手掌愈合、红肿的脚筋消退、胸背的鞭痕已无刺痛,两天前才感到自己掉进绞肉机,今天伤痛就像花朵开尽,还有闲情洗冷水澡呢!自己果真是烂抹布的命,打断手骨颠倒勇,越破越敢往脏的地方走,说不怕死是唬人的,但烂命一条总能化险为夷。
盥洗好,穿上灰色袄衣与长裤,一身素朴。帕知道自己去拜访扶桑花少年得带些东西,就带牵牛花吧!他把电线圈放下,灯座降低,房间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