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拉娃的身边,用一种严厉而不带杀气的眼神看着她,跟她说,怎样都行,只要松开腿就行了。拉娃又累又脏,像掉在盐堆的小水蛭,却知道大家都用谎话套她,更是紧紧地夹住尤敏。不过她的眼神躲着跟在鬼中佐旁边的帕,怕给他看到。拉娃的苦心也没有得到尤敏认同。他不能下南洋,羞愧得要死,不止一次地殴打她。拉娃腹背受敌,仍用坚悍的口气对鬼中佐说:“我只要爸爸。”鬼中佐瞪回去,也用同样口气回答:“皇军不能苟活在火车上,你是在害你父亲。”他看见远方山径传来折光,一群少数民族小孩来了,鬼中佐又说:“乖,你同学要带你回家了。”
小山路远处,二十个少数民族小孩走一纵队,每个人的腰绑绳子,串成一起。他们身后背着竹笼,笼里插着一根刚熄灭的火把,走了几小时的夜路,他们憔悴得像烟缕了,用绳子确保免得飘走。带队的是年轻的少数民族警手,“番童教育所”的老师由当区的巡察兼任。这警手兼老师的动作大,走路时双手双脚摆高,要学童也配合他的动作,一起唱着改编的山地儿歌:“快去躲猫猫,拉娃快去躲,不要老是躲在奶奶的织布机下,嘘!莎韵姊姊去找你了。”他们唱得大声,快把蛀牙给吐出来了,手脚抬高,管他同手同脚。“快看呀!你同学要带你回家了。”火车上的鬼中佐再次提醒。拉娃放尖耳朵,听到熟悉的歌声而拼命爬起来,好把眼光从窗台看出去,喊回去招呼:“看到了,丽慕依、哈勇、娃郁、尤玛,low——ga——su(你好吗)?”远方的少数民族小孩并没听到,他们耳里全是自己歌声,眼里则充满山下光怪陆离的景象,人群、吉普车和洋杂货店屋顶上的鲤鱼旗,还有马路上不断喷白云和黑烟的五节漂流木。他们的震慑差不多是把二十滴水放在冒烟的热油锅,发出巨大的惊叹,世界变得恐怖又陌生。
这时翘胡子巡察吹起哨子,把广场的群众赶出一条路,好指挥少数民族小孩快点过来这。所有人的目光投注过去,了解火车误点发车,就是为了这二十个小毛头的远足教学。少数民族小孩们吓着了,眼神惊恐,脚步僵硬,排最后的那个停下了脚步,害前头的人全被绳子拖倒。翘胡子巡察走过去,把他们的绳子解开,气冲冲地对警手说,一旦穿上金梅花扣的黑衣,要有警察的威武,不要跟小学生一样大力摆手。但车站处随即响起另一批小朋友的欢呼,同手同脚地绕火车走,还故意整排跌倒。带队的是帕,是鬼中佐要他这样做,好让拉娃高兴,回到美好的学校时光,连课本烧掉也没关系。倒是翘胡子警察又羞又怒,胡子硬得可以吊猪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