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打了电话给你,告诉你我会来?”阿布杜拉轻声说,带着提示对方的口气。“是,没错。”哈米德说,露出自在的微笑,回复原本的镇定。他站起身,隔着桌子握手。
“这位是林先生。”我与医生握手时,阿布杜拉介绍
煞车。有时他加速冲向一个明明有车挡着的地方,然后就在似乎要撞上时,前方神奇地露出缝隙让我们钻入。最初我胆战心惊,但不久这本事让我对他勉强有了信心,我放松心情让他载着走。
我们在昭帕提海滩处驶离海边,从海湾吹来的凉爽海风先是平息,接着被林立高耸排屋的街道窒息。我们汇入流往纳纳乔克区乌烟瘴气的车流中。那里的建筑,建于孟买发展为大港市的中期,有些建筑以英国殖民统治时期的坚实几何结构筑成,已有两百年历史。阳台、窗缘装饰、阶梯式正立面的复杂精细,反映了某种豪华优雅的风格,那是这座光鲜而迷人的现代城市几乎无力营造的风格。
纳纳乔克到塔德欧之间的地区,人称帕西人区。最初我很惊讶,像孟买这样风貌多元、种族、语言、爱好日益庞杂的城市,竟会倾向精细的区隔。珠宝商有自己的市集;技工、水电工、木匠和其他行业,也各有市集。穆斯林自成一个居住区,基督徒、佛教徒、锡克教徒、帕西人、普那教徒也一样。如果想买卖黄金,要到札维里市集,那里有数百家金店抢着要你光顾.如果想看清真寺,可一次连看两三家,因为它们彼此间的距离都在步行可至的范围之内。
但一段时间后我理解到,这些区隔一如这个多语言的复杂城市里其他大大小小的划分,并不像是所见那么径渭分明。穆斯林区有印度教神庙,札维里市集里有菜贩杂处于闪闪发亮的金饰间,而每栋高级公寓大楼旁几乎都有贫民窟。
阿布杜拉把摩托车停在巴提亚医院外,那是由帕西人慈善信托基金会捐资建立的几座现代医疗机构之一。庞大的医院大楼里,有服务富人的豪华病房和服务穷人的免费治疗中心。我们走上阶梯,进入一尘不染的干净大理石门厅,大风扇吹来宜人的凉风。阿布杜拉和柜台服务人员讲了话,然后带我穿过走廊,来到急诊与住院区。问过一名杂务工和护士之后,他终于找到他要找的人:那名坐在堆满凌乱东西的桌旁,矮小且非常瘦的男医生。
“哈米德医生?”阿布杜拉问道。
医生在写东西,没抬头。
“是。”他不耐烦地回答。
“我是阿布德尔·哈德汗派来的,我叫阿布杜拉。”
哈米德医生立即停笔,缓缓抬起头来盯着我们,带着暗暗忧心的好奇神情。有时,你会在目睹斗殴的旁观者脸上见到那种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