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少年。
是我的少年。我儿子。
不是一个厨房。
是我的厨房。是我家。
那是家庭之夜。我们正在一起做饭。我能看见丹妮拉的笑容,能听见她的声音与爵士乐,能闻到洋葱味和丹妮拉气息中红酒的酸甜味,能看见她眼中的迟滞目光。我们家庭之夜的厨房,多么安全又完美的地方。
我好不容易能出声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在哪……”
“心思紊乱的情况会过去的。我会密切监控。我们会帮你渡过这一关。”
他推着推床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回头透过面罩看了我一眼。“兄弟,能再见到你真好。简直就像任务管制中心的人看到阿波罗十三号从太空顺利返航一样。我们真的都以你为傲。”三道门锁很快地连续上锁,仿佛枪声连响三下。
我下床走到抽屉柜旁,脚步摇晃不稳。
由于实在太虚弱,我花了几分钟才穿好衣服——好看的长裤、亚麻衬衫,没有腰带。
新被推出去。
莱顿俯视着我。“感觉没那么糟,对吧?”他推着我穿过手术室,进入隔壁病房,并解开我手脚的约束带。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把我从推床上拉坐起来,我头很晕,视野中房间旋转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他细细观察我。
“好些了吗?”
可是我没有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出门了。为什么呢?
眼看就要想起来了……
连珠炮似的开锁声传来,病房门随之打开。莱顿已经将防护衣换成普通的医生工作服,他站在门框里咧嘴笑,好像难以抑制内心翻涌的期待。此时可以看出他大约和我同年,有种寄宿学校学生的英挺之气,脸上隐约可见星
就在门的正上方,有一部监视器对着我。
我回到床上,独自坐在这间单调、安静的房间里,试图唤醒最后一点具体的记忆。就这么尝试一下,竟犹如在离岸三米处溺水的人。岸上散落着零碎记忆,我看得见,也几乎快摸到了,可是肺里不断进水,我无法把头抬出水面。越是努力想搜集碎片,就越费力,手挥动得更厉害,也更加慌张。
当我坐在这间铺了软垫的白色房间,所能想到的只有——
塞隆尼斯·蒙克。红酒味。站在一个厨房里切洋葱。一个少年画画。
等一下。
我点点头。
这里有张床和一个抽屉柜,换洗衣服整整齐齐放在柜子上面。墙壁有软垫包覆,无棱无角。我慢慢移到担架边缘后,莱顿抓住我一边的手肘,扶我站起来。
我两条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带我来到床边。
“我让你在这里换衣服,等你的检验结果出来以后,我会再来。不会太久的。我出去了,你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