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女儿又得俯身了,阿洛伊丝夫人赶紧对军官说:
“像你未婚妻这样可爱、妩媚的模样儿你哪儿去
台阶,表明女主人是方旗骑士(4)的妻子或未亡人。另一端,在一座从上到下尽是纹章的高大壁炉旁边,一张铺垫红色丝绒的豪华安乐椅上,端坐着贡德洛里埃夫人。她那五十五岁年龄既表现在她的面容上,也表现在她的衣着上。
(4)方旗是一种战旗。方旗骑士是一种可以举旗纠集附臣和下民前往战斗的骑士,后沿为封建领主的一个等级。
她身旁站着一位青年,神态相当傲慢,虽然多少有些虚荣,显能逞强,却仍然是那种英俊少年,就是,女人容易一见钟情,而严肃的会看相的男人只会摇头的。这位年轻的骑兵身穿御前侍卫弓手队长制服:很像朱庇特的服装,第一卷中我们已经欣赏过了,所以读者可以免遭第二遍啰嗦之罪了。
小姐们有的坐在屋里,有的坐在阳台上:前者坐在带金角的乌得勒支(5)丝绒锦团上,后者坐在雕刻着花卉人物的橡木小凳上。她们在一同刺绣一大张绣花帷幔,一人拉着一只角,摊在自己的膝头上,还剩下好大一块拖曳在铺盖地板的席子上。
(5)乌得勒支,荷兰城市,以织造业著称。
她们曼声细语,欲笑还止,正是表明在姑娘们密谈的当儿有一位男士在场。这位男士自己,虽然他在场就足以挑动这些姑娘作为妇人的虚荣心,却好像不怎么介意,虽然置身于一群竞相吸引他的视线的绝色佳人中间,却似乎专心致志于用他那麂皮手套揩拭腰带的环扣。
老太太不时轻声向他说点什么,他就尽最大努力彬彬有礼地回答,然而那种礼貌显得笨拙而且勉强。阿洛伊丝夫人面带微笑,饶有深意地做点小手势,有时一边跟队长低声说话,一边向女儿百合花瞟上一眼。从这些我们可以很容易看出,这里面涉及某件已定的婚事,某件就要结成的婚配——当然这是说在这位青年和百合花之间的啰。可是,军官却很尴尬而且冷淡,这使我们很容易认为,至少从他这方面说,爱情已经谈不上。他整个的面容都说明他心里很为难,也很厌烦,——这样的心情我们今天的城防部队的小军官会极为出色地表达为:“真他妈的累人!”
这位好夫人死心眼儿为自己的女儿操心——她这样可怜的妈妈哪里看得出青年军官并不热心,还在一个劲儿地轻声叫他注意:百合花引针走线手指儿是多么灵巧美妙。
“你瞧,侄儿,”她拉拉他的衣袖,跟他咬耳朵,“你看她呀!这会儿她弯腰那个样子!”
“是啊,”年轻人回答说。说完,重新陷入神情恍惚、冷冰冰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