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及故事,最足以代表中国近数十年的崎岖与坎坷,而这类人在美国又最恰以表示中国人“流离”之哀,可见选择人物来反映晚近中国的时代悲剧,是白先勇经过千思万虑而决定的。这一决定当然是适当的。
选取叙事观点又怎样呢?这篇小说中的叙事观点是这个眼睛看着、耳朵听着的人是谁?那是一个后辈,是两个主角大伯、表伯的“侄儿”。因为他们有亲戚关系,所以听长辈来讲当年的故事,乃特别有亲切感,而他是后辈,对这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在似识未识之间,所以在亲切感当中又有某种客观的距离,这种距离反而能增加可信性,对读者更有说服力。
这篇小说叙事观点的选择,有个巧妙的窍门,便是既缩短距离又拉远距离,恰到好处。就像电影中镜头拉得准确,达到最适当的传达形象、感觉、感情的效果。
一般来说,第一人称的观点,是最近距离,是比较主观的,但小说中这个“我”齐生却是“客观的“,因为他一直在“旁听、旁观”,有拉远距离的作用;反而叙说当年故事的老人,表伯鼎立和大伯罗任重这两个“他”,成了主观者,代替了“我”的身份,又拉近了距离,白头宫女话天宝,无限的辛酸、委屈、沉痛,对自己数十年来的际遇一一申诉。这个“他”、“我”互换位置和功能的手法,是很值得我们欣赏的。
白先勇选取这两个人物,不光是因为他们饱经忧患,背负着近数十年中国变局的历史,而是他们的身份和际遇,有强烈的“反讽性”,而这种“反讽”,恰恰又是中国时代的反讽。一连串的错位,悲惨而可笑,壮烈而荒诞,是国共两党“g,m”之争的写照。
大伯原是国民党的军官,是屡立战功的抗日英雄。抗日之外他也帮国民党杀**党及大抓反国民党的“m;主人士”,也抓过这位表弟,他说:“你表哥这一生确实杀了不少人。那时我奉了萧先生的命令去杀人,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为了国家嘛。可是现在想想,虽然杀的都是汉*、**党,可是到底都是中国人哪,而且还有不少青年男女呢。杀了那么些人,唉——我看也是白杀了。”
但这个国民党的忠贞分子,先是在抗战胜利后不肯同流合污去做“五子登科”的“劫收”勾当,被国民党同志诬陷,指他在坐伪z.府的监狱时有“通敌”之嫌。后来到了台湾,“因为人事更替,大伯耿直固执的个性,不合时宜,起先是遭到排挤,后来被人诬告了一状,到外岛去坐了两年牢。……”
如今落得在旧金山摆个旧书摊,一身的病,穷愁末路,担虑着客死异乡无以为葬的悲哀。
表伯这个人又怎样呢?
他是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