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想到这里,他觉得即使自己手不是那白软,也不能去打瑞丰;他和瑞丰原来差不多,他看不起瑞丰也不过是以五十步笑百步罢。
更使他难过是他现在须托人找事情作。他是个没有什野心人,向来不肯托人情,拉关系。朋友们求他作事,他永远尽力而为;他可是绝不拿帮助友人作本钱,而想从中生点利。作几年事,他觉得这种助人而不求人作风使他永远有朋友,永远受友人尊敬。今天,他可是被迫无可奈何,必须去向友人说好话。这教他非常难过。侵略者罪恶,他觉得,不仅是烧杀*掠,而且也把切人脸皮都揭走!
同时,他真舍不得那群学生。教书,有它苦恼,但也有它乐趣。及至教惯书,即使不提什教育神圣话,个人也不愿忽然离开那些可爱青年面孔,那些用自己心血灌溉过花草!再说,虽然他自己不敢对学生们谈论国事,可是至少他还是个正直,明白人。有他和学生在处,至少他可以用两句话纠正学生错误,教他们要忍辱而不忘复仇。脱离学校便是放弃这点点责任!他难过!
况且,他所要恳求是外国朋友呢。平日,他最讨厌"洋狗"——那种歪戴帽,手插在裤袋里,口中安着金牙,从牙缝中蹦出外国字香烟公司推销员,和领外国人逛颐和园翻译。因此,他自己虽然教英文,而永远不在平常谈话时候夹上英国字。他也永不穿西装。他不是个褊狭国家主义者,他晓得西洋文明与文化中什地方值得钦佩。他可是极讨厌那只戴上条领带便自居洋狗浅薄与无聊。他以为"狗仗人势"是最卑贱。据他看,"洋狗"比瑞丰还更讨厌,因为瑞丰无聊是纯粹中国式,而洋狗则是双料——他们点也不晓得什是西洋文化,而把中国人好处完全丢掉。连瑞丰还会欣赏好竹叶青酒,而洋狗必定要把汽水加在竹叶青里,才咂咂嘴说:有点象洋酒!在国家危亡时候,洋狗是最可怕人,他们平常就以为中国姓不如外国姓热闹悦耳,到投降时候就必比外国人还厉害来破坏自己文化与文物。在邻居中,他最讨厌丁约翰。
可是,今天,他须往丁约翰出入地方走。他也得去找"洋"事!
他晓得,被日本人占据北平,已经没有他作事地方,假若他定"不食周粟"话。他又不能教家老小饿死,而什也不去作。那,去找点与日本人没有关系事作,实在没什不可原谅自己地方。可是,他到底觉得不是味儿。假若他有几亩田,或有份手艺,他就不必为难去奉养着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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