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漏秤见他言语轻浮,更生嫌恶,只愿尽速定契书,好避开此人。便只点点头,跟着莫裤子穿过茶屋,出小门,眼前顿时阵幽凉。靠南墙几间低矮瓦房后边是小小座院子,院子中间搭座凉棚,棚下摆着套旧藤桌藤椅,架上爬满葡萄藤,荫荫凉凉。鲜绿叶子间,吊坠
人之处家,在骨肉父子之间。大率以情胜理,以恩夺义。
惟刚立之人,则能不以私爱失其正理,故家人卦,大要以刚为善。
——程颐《伊川易传》
严漏秤也是今年头次来赴这桃花宴。
严漏秤本名严德君,已年近六十。他这生每日醒睡坐卧、饮食事务都严遵规矩,谨守时刻,还特地去京城请来匠人,造架漏秤。个木架上悬挂杆秤,秤钩吊着只小桶,旁边只大水桶,两桶由根细管相连,大桶中水吸引入小桶中。秤砣随水量加重不断滑动,升水移时辰。他在院子中间建个小木阁钟楼,将漏秤摆在阁子中间,命两个仆人昼夜看守,添水敲钟。这时刻虽不及官府莲花漏那般精准,在乡里却已是极稀罕难得,因而乡人背地里都唤他“严漏秤”。
严漏秤生在阳驿乡世居大族,家教极严,他又是长子,父亲给他取名德君,是望他成为有德君子。他自小便极孝悌谨重,家中上百口人,子侄都以他为样范。成年后,家中田产经营、婚丧嫁娶,全都由他主掌。他深知责重,处事尽力正派公平,家中男女老幼尽都敬服。
只是,内修身、外齐家,丝毫不能懈怠,极难得有闲暇之时,更难得笑笑。他也浑然不觉,有时难免疲乏愤恼,却知无可旁贷,只能尽力自持自诫。直到四十岁那年遇见莫裤子。
人都言四十不惑,他其实自小便知自己该当如何,因而难得有何疑惑。到世人不惑之年,他却偏偏大惑起来。
他与莫裤子相识,是缘于桩田产买卖。莫裤子要卖家中片田地,托牙人寻到他。他早已听闻莫裤子败家名声,本不愿与之牵惹,但那片是上田,在睢水岸边,极丰沃。他犹豫番,心想只是买地,并无其他瓜葛,应当无事,因而,便答应与莫裤子相见。
莫裤子约他在宁陵县个茶肆会面,那牙人引着他去那里。那间茶肆并不在正街口,而在条僻静巷子里,小小间店面,只有四副桌椅。陈设简旧,却洒扫得素素净净。莫裤子已在那里坐着等候,二十七八岁,身鲜色纱衣,面容倒也俊气,只是神情间似乎涂油、滑水,瞧便是个浮浪之徒。见到严漏秤,他急忙笑着起身出来迎接:“严大员外,炎热天劳您出门,惹身臭汗,罪过罪过。这外间热,咱们去后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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