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翻腾夜。
是因那颗大门牙时时作痛,脑仁嗡嗡跳响个不住;二则是为自己父亲。多少年他直盼着父亲有天能回来,可如今,自己已经长大成人,这心也刚刚死掉,再不须等谁靠谁,这人却忽然回来。想到“父亲”二字,他心里既厌又怕,像是空房见鬼般。他娘却欢喜得那样,这让他越发厌恨那人,更不愿见那人。
天才微微亮,他再躺不住,翻身下床,先去厨房缸边猛灌瓢冷水,牙痛才消些,心头燥火也略降降。想起那牙疼药,又从怀里取出那个小药瓶,家里没有酒,便小心抖些药粉在嘴里,捧口水含着。呆立在那里,环视眼厨房,房子极狭窄,堆满脏破什物,余下空地只够站两个人。其他两间卧房也都这般窄促,没有几样略值些价物事。即便这般,也是他娘十几年辛劳,制卖几千上万个特髻才勉强挣来。那人说他已经发迹,要接他们母子去淮南享福。娘辛苦这些年,确也该享些清闲。想到此,范大牙心里阵酸楚,又阵恨,恨自己不成器,没能给母亲挣到富足安逸。而且,照眼下这情势,将来怕也难有大作为。这活下去,还有什可盼?他顿时无比灰心,垂头望着缸里冷幽幽水,恨不得头杵进去溺死。可这时,娘卧房门响,他忙收回心神,走出去。
他娘披着件旧衫,蓬头困眼,越发显出疲老来:“儿啊,你今天起这早?”
“府里有公干。”
“赶紧生火煮饭。”
“天还早,你再睡睡,去外头吃碗面就成。”他不忍细看娘脸,埋下头朝外走去。
“今天定早些回来,你爹要来见你!”
范大牙没有应声,快步走到外间打开店门,怕他娘追出来,忙闪身出去,随手关上门,而后大步向开封府赶去。到左军巡院,竟已有不少衙吏候在院门前,其他吏员也渐次赶来。众人瞧着都有些异样,三三五五聚在处高谈低论。范大牙不爱凑堆,便去对面饼摊上,牙痛,热硬都不敢吃,只买两块麦糕,揪成小坨塞进右半边嘴里,小心吞嚼着,回到府院边,独自站在墙角听那些人议论。原来,每个人几乎都摊到桩案子,而且尽都稀奇鬼怪。他听着,越发丧气,自己只分派到萝卜案点小零碎,且断头绪,哪怕查出那个独眼田牛下落,也丝毫轮不到功赏。
正在烦怨,左军巡使顾震骑马来到,神色瞧着有些闷重,不似往日那般雄壮。他下马进府院,万福随在身后,那些高级衙吏全都跟进去。随后,程门板也来,仍板着脸挺直身走进去,眼都没瞧范大牙。范大牙独自候在外头,想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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