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圆气冲冲走进院里,栾老拐忙闩上门,颠颠追上来。颜圆走到正屋,中间方桌上点着盏油灯,个年轻妇人站在桌边,雷珠娘。她眼里略有些惊异和怯意,不过身子挺直,比常日要镇定许多。栾老拐跛着脚,从颜圆身边挤进门,来回望着两人,神色不像常日那油赖,有些紧张。
雷珠娘坐下来,定定望着颜圆,并不说话。这两年,颜圆见她,始终都是在店里站立走动,
走近付九尸体,背对着门蹲下来。右手举油灯照向付九脸,装作继续查验,左手飞快抽出那张纸,迅速塞进自己怀里,为掩住纸响,用力咳嗽几声。
而后,他才站起身,说:“应该是中毒致死,不过,也得等明天仵作来查验。又得劳烦胡十将,派人守着,莫让人进这间屋,更不能乱动尸体。”
“中毒?这贼鼠常日就爱偷吃,骂过多少回,这回馋鼠吃着鼠药。”胡十将脸鄙弃。
颜圆陪着笑笑,随后道别离开。他心头无比欢喜,原想赶紧回去,但好胜心涌起,忍不住又走到梢二娘茶铺后面。围着人都散,只剩两个铺兵和梢二娘还在那里逗笑、说荤话。两具尸体边插根木棍,棍上挂着盏灯笼。颜圆向两个铺兵打声招呼,而后走到曹厨子尸体旁,俯身抓起那只胖手掌,借着灯光看看,掌心果然有道细深痕。两个铺兵问他,他只笑笑,道声辛苦,便往回赶去。路虽然幽黑,心头却像亮轮大日头。
进东水门,旁边孙羊店仍旧灯烛荧煌。他实在忍不住,见店前无人,便走到盏灯笼下,急忙从怀里取出刚才偷到那张纸,在灯光下展开看,果然是张钱契,而且盖官印,是过税红契。下头有雷安画押,再看钱数,他几乎惊叫出来,竟然是两千六百贯!
他觉着自己心底像是开出两千六百朵金灿灿花,身子简直要离地飘起来,不由得连喘几口气。可刚要小心收起那张钱契时,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忙仔细瞧,果然不对,官印是假,是人描画出来。
他像猛遭千斤重锤,满心欢喜被砸得粉碎。丧气至极,抬手就要撕碎这张假契书,刚撕开道口子,忙又醒过来,顿时停住手,仍揣进怀里,气冲冲往城里快步赶去,路急行,来到香油巷铜锣巷。巷子里人家狗又相继叫起来,他却如同未闻,径直走到雷家院门前,摸,没锁,从里面闩着。门缝里透出些灯光。
他抬手用力敲门,里面传来个男子苍老应声,随后门开,月影下,依稀看着像栾老拐,他惊下,再看,真是栾老拐。栾老拐见到颜圆,也愣。
“雷珠娘呢?”
“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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