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惊地发现,除了力气衰竭,他的身体也开始发冷。这种症状始于何时?他心想。从过去的某个时候开始。这种感觉一丝丝侵入他体内,他却毫无知觉。哦,上帝啊。他的全身剧烈摇颤,似乎就要散架。这感觉比月球上的爆炸还可怕,比笼罩苏黎世旅馆的寒凛更袭人。况且,不祥的征兆才刚刚开头。
乔思索,新陈代谢是一个火炉般燃烧能量的过程。当它停止作用,生命即告结束。人们对地狱的看法一定错了,他心想。地狱里冰冷,奇寒无比。有了身体,就有重量和热量。此刻我身负重荷,身体的热度正在消退。若不是重生,散失的热量就再也无法挽回。这就是宇宙归宿。但至少我并不孤独。
但他感到孤独。孤独凭空扑来,猝不及防。时机还未成熟。有某种东西使之加速——某种东西出于恶意和好奇,暗中操纵,使这一刻提前到来:一股变化莫测的力量在旁观瞻,变态地乐见此景。一个幼稚的智障喜形于色。它摧折我好似摧折一只曲腿昆虫,他心想。一只在地上活动的虫子,默默无闻,生活简单。既不能飞,也不能逃跑。唯有一步步堕入昏乱与肮脏。在墓穴中栖居。在那污秽之地,有个变态的宿主——我们称之为帕特。
“带钥匙了吗?”帕特说,
然——”帕特乖巧地悄然改口,“或者说是你感受到的痛苦痉挛。我不该用这个词。说了令人不快。你振作点好不好?”
“告诉我,”乔说,“我还要走几级台阶。”
“六级。”帕特从他身边闪过,飘然而上,“对不起,数错了。十级。要么是九级。我想是九级。”
乔攀上一级台阶,又艰难地攀上两级。他一声不吭,什么也没瞧。他靠着扶手的坚实支撑,蜗牛般向上挪移。他的动作慢慢娴熟,学会了用巧劲,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
“快到了。”帕特在楼梯上头欢快地说道,“想说点什么吗,乔?对这次伟大的攀登有何感想?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攀登。不,这话不对。温迪、阿尔、伊迪和弗雷德都攀登过。但我亲眼见到还是头一遭。”
“为什么是我?”乔问。
“乔,我要盯着你。当初你在苏黎世玩过低级把戏。你叫温迪去你房间。今晚你没伴儿,一个人凉快去。”
“那晚我也是一个人。”乔说道。他又迈上一级台阶。痉挛性的咳嗽突然发作,疼得他汗水直流,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汗痕。风烛摇曳的他止不住泪泉奔涌。
“她在房间里。虽然没在床上,但就在里头。你睡过去了,没发现。”帕特笑着说。
“我不想提这事。”乔说。他又攀上两级台阶,感觉快到顶了。走多久了?他暗自纳闷。他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