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城跳着脚大骂曾国藩是假道学、假忠义。蛰居荷叶塘曾国藩有口难辩,遂“得不寐之疾”,患“怔悸之症”,卧病在床。他在给郭昆焘信中亦称:“以兴举太大,号召过多。公事私事,不乏未竟之绪;生者死者,犹多愧负之言。用是触绪生感,不能自克;亦由心血积亏,不能养肝。本末均失其宜,遂成怔悸之象。”(50)
更让曾国藩痛苦是,建立不世功勋千载难逢之良机眼睁睁地从自己眼前溜走。此际正当太平军由盛转衰转折点,而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家。他许多部下,都因军功飞黄腾达。比如以知府投身于他胡林翼早当上湖北巡抚,以千总这样低级军官身份加入湘军杨载福也已经升为二品提督,而他仍然是个在籍侍郎,职位没有任何升迁。在他离开军队这段日子,湘军攻陷九江,杨载福、李续宾皆赏穿黄马褂,官文、胡林翼皆加升太子太保,时荣耀无比。只有他这个湘军创始人冷冷清清地待在家里,受人嘲骂。曾国藩虽被视为理学名臣,但功名心向极炽,失去这个永载史册千载良机,他怎能不懊悔莫及!
原本自诩硬汉他这回有点挺不住,举动大异常态,整日生闷气,“心殊忧郁”,动不动就骂人。他数着江西帮文武骂,骂够就找几个弟弟碴儿吆喝,年当中和曾国荃、曾国华、曾国葆都发生过口角。弟弟们走后,他又开始骂几个弟媳妇。语言粗俗,蛮不讲理,理学家风度荡然无存。
被酷热击中荷叶镇,夜半仍然如同火炉。彻夜不眠曾国藩时而在床上辗转反侧,时而在室内外踱来踱去。几年来种种经历不断缠绕在他心头,在给曾国荃信中,他说自己在家中“回思往事,处处感怀”(51),“心中纠缠,时忆往事,愧悔憧扰,不能摆脱”(52),“近日天气炎热,余心绪尤劣,愧恨交集。每中夜起立,有怀吾弟,不得相见为倾吐”(53)。
他判断太平天国年内会荡平,到时候论功行赏,独没有他份儿,会是多难堪。所以这段时间家书里,他经常流露出种悔意。比如他说:
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誉望损,远近滋疑。弟目下名望正隆,务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愿吾弟兢兢业业,日慎日,到底不懈,则不特为兄补救前非,亦可为吾父增光于泉壤矣。……此次军务,如杨、彭、二李、次青辈皆系磨炼出来,即润翁、罗翁亦大有长进,几于日千里,独余素有微抱,此次殊乏长进。(54)
在极端痛苦中,他拿起朋友向他推荐老庄著作。几千年前圣人之言给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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