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色的小甲虫,从写字台的这一头爬到那一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倒映着窗外天光的玻璃板,突然像电影结束后的幕布,黯淡了一切色彩,于是铺在玻璃杯下面那块绒布的墨绿色,使晦暗变成了主角和唯一。
呼延云心乱如麻,离开椅子,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暮色仿佛是在有意捉弄他,退潮一般向着窗外隐去。不知不觉,他发现黑暗已打湿了自己的脚面,想去开灯,但一种奇怪的思绪袭上心头。也许那些和往昔有关的人和事,就是荧光表上的分针和时针,在没有光亮的地方反而能看得清楚一些?不,不应该继续沉湎回忆了。
沿着记忆的河水溯流而上,对即将开展
—哎哟喂,我哪儿敢啊,我哪儿当得起啊?”说后半句的时候刘老师已经恢复了常态,“段新迎,我看你妈挺会做人的啊,怎么你就没学她点儿好呢?而且不是老师说啊,你跟你妈长得可不像,你妈长得还行,你呢,长得有点像小猩猩,你可别误会啊,老师可不是侮辱你啊,你长得就是有点像小猩猩嘛,同学们看像不像?”
“像!”教室里响起齐刷刷的回答,然后是一片爽朗的笑声,除了段新迎,每个人都在笑,呼延云也在笑。
对同学们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刘老师点了点头:“好,今天我们这堂课不讲别的,就请每位同学都说说,你们见过的猩猩是什么样子的,从左边第一竖排开始,大家轮着来!”
坐左边第一列第一个课桌后面的女生唰地站起,声音洪亮:“我去过动物园,动物园里的猩猩可懒了,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接着,坐在她后面的第二个同学站了起来:“猩猩爱吃香蕉。”接着是第三个同学:“我看过《动物世界》里的猩猩,它们爬树爬得挺好的。”
刘老师微笑着看着每一个起立发言的学生,但是,凝滞的嘴角仿佛对大家的回答都不是很满意……
终于,轮到呼延云了。
他站起来的速度更快,胸脯挺得更直,嗓门也更大:“我也去过动物园,看过猩猩,它们都像段新迎一样嘴巴凸凸的!”
刘老师欣喜地看着这个学生:“大家听见没有,呼延云用了一个比喻句,就显得更加生动活泼了。”
于是,再往后的每一个同学都把“猩猩”和“段新迎”联系了起来,并且联系得越来越紧密,恨不得将这两者合二为一:“猩猩的毛儿卷卷的,就像段新迎的头发一样”,“猩猩可脏了,身上还有股味儿,段新迎也有股味儿”,“猩猩叫起来嗷嗷的,唱什么歌都会跑调的……”
段新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所有的话他都听到了,抑或什么都没有听到,好像一个又瞎又聋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