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迎,段新迎。”刘老师叫两声,亲切得仿佛不忍打扰一个熟睡的孩子,但是当段新迎依旧无动于衷时,她陡然提高了音量,“段新迎,段新迎!”
段新迎抬起头,看到一张依旧笑意盎然,却已狰狞可怖的脸孔!
“段新迎,我叫你这么多声,你怎么不搭理我啊?哦,你是不是觉得你一个借读生就高人一等啊,这个班里所有的同学都要看你的脸色啊?哎哟喂,你瞧瞧你多么了不起啊,您一嗓子就把全班苦练了半个月的合唱全毁了,同学们,我们大家一起鼓掌感谢段新迎为我们班争到了荣誉奖好不好?”
在刘老师的带领下,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噼里啪啦的掌声。
“好啦,段新迎,我们感谢完你了,你怎么也不说声‘不用谢’?你瞧瞧你多没有礼貌啊,这方面你就不如你妈,你妈为了让你上学,找到校长找到年级组,那个会说话啊,嘴里跟含了两斤蜂蜜似的,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我都学不来,我给你们学学啊——”说着刘老师就翘起眉毛咧开大嘴,嗓子眼里发出极其古怪的声音,“刘老师,我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他要不好好学习你该打打该骂骂—
还唱那么大声?”
有的同学不怀好意地“嚯嚯嚯嚯”笑了起来。
反复练习了几次也纠正不过来,音乐老师也有主意,干脆让他站到歌唱队伍的最后一排,而且只许张嘴不许出声。但正式比赛时还是出事了。不知怎么搞的,也许是现场气氛过于炽热的缘故,刚刚唱了没几句,一声非常大的跑调的歌声从最后一排像兔子一样蹿了出来,惹得全校师生笑成了一团,当然,结果是,这个班只拿到了“荣誉奖”。
比赛结束后,甚至还没有等同学们卸妆,班主任刘老师就把大家都叫回了教室。
她让演唱时站在最后一排的同学都站了起来,逐个问是哪个唱了那句跑调的歌,一致的回答都指向了段新迎。
“好,你们都坐下——段新迎你不要动,你来说说,为什么你要唱那句歌呢?排练的时候,不是老师叮嘱了,让你光张嘴不出声吗?”刘老师温和地问。
段新迎嚅嗫了半天,才低声说:“不是我唱的……”
“不是你唱的?”刘老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是谁唱的?你指出来,我们绝不放过一个坏人,可是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段新迎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教室里,一时间死一样沉寂,不但没有人吭声,就连稍微动一下就吱呀乱响的课桌椅也都噤若寒蝉,白炽灯的灯光仿佛是瞎子的眼睫毛,打在四十多张小脸上,每一张都浮泛出病恹恹的淡绿色,下半部刷着绿漆的白色围墙上,一列小脑袋像省略号一样贴在上面,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