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眼望大湖,沉思往事,幽幽道:“永和八年,十岁,父为豫州刺史,那年孟夏,三叔父带着和阿兄谢靖前往豫州探视,那是第次出远门,倍感新奇,路问个不休,三叔父从不厌烦,总是耐心解答,正如子重对润儿般,阿兄谢靖对亦如——”谢道韫抿唇不语,淡淡哀愁上眉头。
陈操之知道谢道韫有两个嫡亲兄长,谢泉和谢靖,都在永和末年夭折,乃岔开话题道:“虽是第次到江北,但熟读桑钦《水经》,常幻想随着每条河流周游九州天下,所以说此番北上乃是印证梦中所见。”
谢道韫展颜问:“此濡须水、巢湖,与子重梦中所见如何?”
陈操之道:“大异。”这是实话,千年后巢湖哪里
晋太和元年三月十丙申日,桓温率西府舟师两万,分乘大小三百余艘战船经濡须河逆流而上,濡须河上通巢湖,下接长江,自汉代以来就是两淮与长江交通重要水道——
三月十三日黄昏,庞大船队过濡须口,桓温与西府诸文吏武将立于艏楼,桓温遥指濡须坞,说道:“这便是濡须坞,昔日吕蒙向孙权进言于濡须口筑城以拒曹兵,又称东关,而曹操则于七宝山与锥山立栅布阵,史称西关,孙曹两度在濡须口交战,曹兵皆无功而返,东吴虽弱,亦能抗强曹,今大晋,虽遭国难,移鼎江东,但经数十年经营,已据有三国时吴蜀之地,温愿在有生之年,北定中原,赖诸公努力,共匡大业!”
众文吏武将都觉有激昂慷慨之意。
三月十五,西府舟师至巢湖,但见烟波浩渺,湖岸群山巍峨,让人胸怀宽,桓温命船队泊于巢湖东南岸,明日横渡八百里巢湖,再经南淝河抵达合肥。
这日傍晚,陈操之与谢道韫在楼船艉楼左舷看大湖落日圆,但见西边天际赤色云霞迷离变幻,或为山峦、或为波涛、或为奔马、或为战车,瞬息变幻,恍惚万状,谢道韫赞道:“此真奇景也,前所未见,子重在明圣湖曾见否?”
陈操之道:“难得见,此名火烧云,俗谚云‘早烧不出门,晚烧行千里’,明日应是个大晴天。”
谢道韫道:“有这俗谚吗,却是未曾听说!晚霞俗称火烧云之说亦新鲜。”
陈操之道:“早晚云霞蒸蔚,表示雨季将至,以为天降雨水有定数。既然江东干旱,江北必定多雨,或有洪涝之灾。”
谢道韫道:“此阴阳消长之理,子重博学,天文历算皆能,不然话何以能说服虞预!”忽问:“子重应该是第次到江北吧?”
陈操之唯唯,他前世走过大半个中国,东渐于海、南至天涯、西出阳关、北游天池,但今生确是第次踏足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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